文|盒飯財經(jīng) 薛亞萍
編輯|趙晉杰
“我刪動態(tài)，就像是張無忌父母被圍攻光明頂?shù)臅r候一樣，是‘以死明志’，只是表達我的態(tài)度和立場。”2月27日晚8點，出現(xiàn)在與輝同行直播間的董宇輝，再次就清空微博一事發(fā)言，并引用了《倚天屠龍記》的故事來回應外界質疑。
2022年，剛剛走紅不久的董宇輝曾在直播間談到法治科普領域的網(wǎng)絡大咖羅翔被罵到退網(wǎng)一事時，一連說了幾個“不能理解”表示無奈，“羅翔老師極其的自省，極其的自我批判。我不知道為什么連這么自律、這么深刻自省的人，后來都能被罵的罵到退網(wǎng)，我當時聽到這些，我難過了好幾天，我不理解，為什么大家會有那么多的偏頗和激動，我無法理解?！?/p>
兩年后，同樣無法忍受微博輿論環(huán)境的董宇輝，也做出了和羅翔一樣的選擇。不同的是，羅翔選擇停更微博，而董宇輝則是直接清空微博。
2月26日晚間，董宇輝在與輝同行直播間直播時，直播間運營人員給他分享了一條關于自己的微博熱搜#董宇輝三拒講解內衣內褲#，當時，該話題閱讀量超過五千萬。
這條熱搜來自2月24日晚間，董宇輝在直播間拒絕講解內衣服飾。當時與輝同行直播間購物車上架了內衣內褲，面對網(wǎng)友要求講解的呼聲，董宇輝卻一直不講解，面露難色、十分抗拒地說：“這個我講不了?！?/p>
盡管網(wǎng)友以“不講就是不敬業(yè)”“不講就不買”的言論威脅，董宇輝仍以“我真不會講，你們別為難人”“我克服不了，主動放棄”等拒講，更是直言，“不買算了，不買就說明你不需要這個東西。好多男生自己都不愛穿內褲，還讓人講，講什么講？”
董宇輝下播后，雖然由直播間其他主播講解了這些產(chǎn)品，但是董宇輝拒絕講述內衣內褲的行為被網(wǎng)友進行了深扒批判。有人支持董宇輝“不擅長的領域不必強求”，有人質疑董宇輝“不敬業(yè)”“紅了就飄了”，有人斷章取義罵他“不尊重穿內衣褲的人”，甚至扣上了“歧視女性”的帽子。
2月26日晚間，當董宇輝看到熱搜評論里“歧視女性”的言論后，在直播間連說“誤解誤解”“沒完沒了，奇奇怪怪的熱搜，害怕，真的害怕，大家別誤會，我就是害羞”。面對三天兩頭上熱搜的情況，他說，“我就是天然反感熱搜，我明天就把這個平臺注銷了去?！?/p>
于是，2月27日，在微博擁有157萬粉絲的董宇輝，清空了微博，并再次因此登上了微博熱搜。對于清空微博的原因，有接近東方甄選人士表示，這是個人行為。
27日晚間，董宇輝再次開玩笑回應此事稱：“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闭劦綄Α捌缫暸浴笨捶〞r，他回憶起自己曾經(jīng)因“不理解女生做指甲”的言論引發(fā)“歧視女性”討論，他稱這是自己的無心之談，卻被掐頭去尾的誤解。屢次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被誤解，他不能接受?！啊缫暸浴拇蟀舸蛳聛?，你完全無法反駁?！倍钶x表示，“在烏煙瘴氣的網(wǎng)絡環(huán)境中，表達是沒有意義的，最后都會被曲解成其他含義?！?/p>
羅翔和董宇輝，都可以視作互聯(lián)網(wǎng)熱衷于造神的典型，但稍不留意，他們又往往會遭遇后者的反噬。
羅翔曾多次公開表示抵制造神，警惕網(wǎng)友的“造神”行為，不止一次地說自己無法駕馭那么大的影響力，只是個普通人，并且也經(jīng)常用“自己的幽暗”“自己的有限”來警惕自己“活在一種坦然和不羞愧之中”，但是仍然不免接受網(wǎng)友對其的審判。最終，羅翔寫下一段“確實被有些人的捕風捉影弄得生氣、失望，由于時間精力有限，暫時不更博”的微博后，轉身離去。
和羅翔一樣，董宇輝也在多個場合抵制造神，將自己的成功歸因于運氣和偶然，“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孩子，突然撿了個大運氣而已”。面對難以招架的輿論流量，董宇輝最終選擇關上了流量的一扇窗戶，用清空微博來對抗互聯(lián)網(wǎng)造神運動。
董宇輝是中國2023年話題度最高的人。鷗維數(shù)據(jù)聯(lián)合驅動中國發(fā)布的2023全年熱度榜上，董宇輝位居2023中國年度話題人物榜首，遠高于同為直播帶貨大主播的李佳琦，也高于許家印、馬云、俞敏洪等一眾企業(yè)家。
這樣的高曝光度一定程度上鞏固且擴大著董宇輝的知名度。然而，在享受流量帶來的鮮花與掌聲的同時，董宇輝也不得不承受著各種非議和質疑。
今年1月，董宇輝在直播間聽到自己又上熱搜的消息時，調侃著說：“有時候熱搜標題我看著都害怕，報道我的時候能不能有個正常點的標題，好多標題看著都驚悚?！碑斕?，董宇輝就在直播間解釋了自己對于熱搜的應激反應，“早期上熱搜挨罵太多了”。
在剛剛走紅不久后，董宇輝就多次被罵上過熱搜。比如2022年7月26日，董宇輝在直播間的一段言論被網(wǎng)友頂上了多個熱搜，分別是#董宇輝勸年輕人不要沉醉于虛擬世界#和#董宇輝勸年輕人不要遇到挫折就放棄#。
當時的董宇輝剛剛走紅兩個月，還是一個沒有多少影響力的普通主播，東方甄選的股權激勵也尚未到來。彼時，董宇輝在直播間特別強調，“比如過多的虛擬世界，作為老師我不是特別倡導的東西?！?/p>
這樣一則普通的雞湯建議，讓不少人將其視作“假大空的專家言論”，由此激起了部分網(wǎng)友的逆反情緒，熱搜詞條里充斥著謾罵和諷刺，“我要是日薪208萬，能關心3萬米”“建議管好自己”“是人是鬼都可以出來教人做事了是吧”“看個直播也要被帶貨的PUA兩句了是嗎”……
從當時的直播片段來看，董宇輝聊起這段的時候正在介紹兩彈一星元勛孫家棟的書，希望通過一些好的書籍喚醒年輕人內心的力量感。這些介紹被“斷章取義”后，引來了部分人的“惡意攻擊”。
去年4月，外界傳言東方甄選沒有給董宇輝更高報酬時，董宇輝在直播間聊到了自己曾拒絕千萬廣告費的話題，來借此回應外界質疑，結果再次被罵上微博熱搜。董宇輝連忙在直播間澄清，“我當時是無心說的，沒有向大家炫耀的意思。其實從去年到今年，我拒絕的代言或者商務可能加起來有10個1000萬以上。關于這些為什么我沒有接受，我覺得不能拿太多，容易錢掙得太多就不想吃苦了?！?/p>
除了直播間的言論被斷章取義，董宇輝還因為外貌長相被公開羞辱過，“長成這個樣子還出來賣貨，惡不惡心人”。去年12月，董宇輝在和俞敏洪合體直播時一度哽咽，不過最后被董宇輝以調侃化解：“最讓我難受的是，他罵我我不難受，讓我難受的是我去衛(wèi)生間照鏡子，發(fā)現(xiàn)他罵的是對的?！?/p>
董宇輝深知自己在享受鮮花的同時必然承受謾罵，“這個世界有多少人喜歡你，這個世界就有多少人不喜歡你，這一年來我被罵得也挺多的。”
圖源：@老板聯(lián)播
財經(jīng)網(wǎng)科技等媒體報道稱，據(jù)第三方機構統(tǒng)計，董宇輝截至目前共上了337次熱搜，僅2023年就有223次，2024年開年至今，不到兩個月就上了79次。其中，123個話題登上熱搜前10，16個話題登上熱搜榜第一。
面對頻繁登上熱搜的狀況，董宇輝曾提到，“一見熱搜就害怕，平常坐在朋友旁邊，朋友說，你在熱搜上呢?！?/p>
作為公眾人物，董宇輝的一言一行原本就容易引發(fā)歧義和誤解，熱搜無疑將放大這一切。今年1月16日，董宇輝和俞敏洪、作家陳行甲在直播間對談，談到輿論情況時董宇輝說，“有些人自己做不到，但要求你做圣人。他要求你手無棍棒，還要一心向陽。一群活在陰溝里的人，每天指責陽光耀眼?！?/p>
這段話一出來，立刻引發(fā)無數(shù)的解讀。#董宇輝稱有些活在陰溝里的人指責陽光耀眼#也登上了微博熱搜，1.1億閱讀量的背后不乏對董宇輝的指責，有人認為這是他的自傲和諷刺。張雪峰也在微博上，帶上這個話題戲謔留言稱，“小心有人告你”。
盡管董宇輝多次抵制網(wǎng)友造神，但是隨著其影響力日益擴大，董宇輝相關話題登上熱搜的頻率，反而越來越高。
被困在熱搜里的不僅僅是董宇輝，小楊哥、李佳琦等大主播也難逃輿論困擾。
作為超頭主播，他們的一言一行勢必受到更大關注。與董宇輝直接清空微博的果斷相比，李佳琦和小楊哥則是一再要求自己謹言慎行。這樣的束縛，也讓小楊哥和李佳琦的直播間，開始變得無趣。
小楊哥走紅的標簽是“惡搞”“搞笑”“低俗”，這也是他能夠在下沉市場圈粉并且持續(xù)保持流量的原因，但是在成為抖音第一大網(wǎng)紅之后，小楊哥的一言一行也被網(wǎng)友過度關注。
每次小楊哥被頂上熱搜的時候，負面內容居多。如#小楊哥被指直播低俗言論比徒弟更甚##小楊哥稱他不得已才當網(wǎng)紅##瘋狂小楊哥再回應1億元買樓#等等，熱搜詞條里便體現(xiàn)著對小楊哥的斥責。
去年12月，小楊哥回應直播和短視頻風格無趣的時候說，“盯著我的人太多了，我如果再玩當年那一套，我早就沒了。如果直播間還像當年一樣打打鬧鬧，那早嘎了?！?/p>
被全網(wǎng)盯著的李佳琦，也經(jīng)歷了直播間從有趣到無趣的轉變。
去年12月，李佳琦在接受網(wǎng)易科技采訪時，被問及為什么會有直播間越來越無趣？李佳琦回應說：“其實也不是沒有趣了，每天還是有很多有趣的互動，只是我們說話變得更加嚴謹。因為我發(fā)現(xiàn)李佳琦直播間的能量很大，我們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需要盡可能嚴謹。”
圖源：網(wǎng)易科技《態(tài)度》欄目
這次采訪發(fā)生在李佳琦帶貨79元眉筆翻車的三個月后，當時李佳琦因為在直播間發(fā)表的一系列言論在微博持續(xù)發(fā)酵，登上微博熱搜高位，引發(fā)大型脫粉。截至目前，李佳琦掉粉超210萬。
早在2021年，李佳琦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的時候，就被問道，“李佳琦的直播風格變了，尺度沒有那么大了?！碑敃r，李佳琦就說到隨著自己關注度的提升，需要嚴格要求自己，“我發(fā)現(xiàn)好像李佳琦說一句話，甚至我的狗狗在家里打架，都會上熱搜，就感到確實需要讓直播間的風格進行轉變?！?/p>
董宇輝等大主播對言論表達的態(tài)度轉變，背后也映照出微博從昔日的輿論場，到現(xiàn)在的“垃圾場”的變化。
十多年前的微博，成就于互聯(lián)網(wǎng)增量市場的紅利期，誕生五年就登陸納斯達克，借助其新型社交輿論場的內容生態(tài)環(huán)境，如今的許多知名人物都發(fā)跡于此。
隨著其他社交媒體的崛起，微博不斷遭受沖擊。有業(yè)內人士稱，微博的弊端在于商業(yè)化過度，嚴重損害了用戶體驗。作為新型輿論場的微博，內容生態(tài)也嚴重被破壞，如未經(jīng)核實發(fā)布不實新聞被約談，因飯圈文化被約談。而微博熱搜榜更是滋生了一條買賣榜單的黑色產(chǎn)業(yè)鏈。
“馮侖風馬?！睂懙?，張小龍曾在2010年說過一句話：微博也是個很危險的地方，因為你說一句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只怕有心人啊。
福州公孫策公關合伙人詹軍豪表示，正因為微博的開放性，使得一些不負責任或者帶有偏見的言論得以傳播，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微博的輿論環(huán)境。天使投資人、知名互聯(lián)網(wǎng)專家郭濤表示，隨著商業(yè)化程度的加深，微博上出現(xiàn)了大量的廣告、低質量內容以及惡意營銷等現(xiàn)象，這些都可能影響用戶體驗。
除了像羅翔、董宇輝這樣的知識分子，如張一鳴、王興這樣的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家，也分別在2020年和2021年停更微博，消失于輿論場中。
值得注意的是，微博的輿論場功能，至今仍然無法被取代。比如董宇輝拒絕講內衣內褲的熱搜，最先開始發(fā)酵的平臺就是微博，而非其帶貨的抖音平臺。
盡管抖音日活是微博的近四倍，但前者在輿論數(shù)據(jù)表現(xiàn)上仍不如微博。在微博上，和董宇輝此次事件相關的多個熱搜如#董宇輝說不講內衣就是害羞##董宇輝回應拒講內衣#，話題度分別超過了2億和三千萬。而在抖音上，董宇輝拒絕講解內衣內褲的相關話題，播放量未破千萬。
微博在公共輿論領域的強領導力，讓小楊哥和李佳琦們無法徹底與其割舍，選擇清空微博的董宇輝，則率先承受了一波股價下跌的代價：東方甄選27日收盤后，股價下跌3.89%。
面對輿論裹挾，董宇輝之后，下一個從微博離開的，會是誰呢？
參考資料：
《董宇輝回應清空微博：阿Q式勝利》澎湃新聞
《董宇輝突然清空微博 知情人士稱“個人行為” 東方甄選跌近5%》科創(chuàng)板日報
《王興們清理了“后花園”》馮侖風馬牛
《“李佳琦”三個字，不再屬于我自己》新民周刊
《李佳琦：你不是“下一個李佳琦”，你就是你自己》網(wǎng)易科技《態(tài)度》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