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音樂先聲 李沁予
編輯|范志輝
“曲中志士，樂壇論劍?！?/p>
5月17日晚，杭蓋樂隊、黃宣剛揭榜成功，亞當·蘭伯特又來了。
在《歌手2024》首期節(jié)目播出后，一時就激起全民關注和大討論；第二期仍然不負眾望，歡網(wǎng)收視率峰值1.41、酷云平均份額大漲65%。甚至有網(wǎng)傳消息，在《歌手2024》大火之下，東方衛(wèi)視老牌音綜《我們的歌》也發(fā)布預告將在新一季中以直播形式與大家見面。
熱度不停，話題不止。當亞當·蘭伯特擔任下期補位歌手的詞條沖上熱搜，網(wǎng)友們又開始緊張了，“戰(zhàn)狼言論”再次四起。他們似乎已經(jīng)忘了，這只是一臺具有競演性質的綜藝，而非只論輸贏的比賽。
華語樂壇為什么露怯了？
當《歌手》決定用全直播、不修音、one take的形式呈現(xiàn)時，就注定了這將是一場對華語樂壇祛魅的演出。
從第一期表現(xiàn)來看，我們的表演者無一不是緊張而局促的。二手玫瑰的吉他手姚瀾前奏彈劈了，海來阿木為凸顯音色反而有些影響聽感，楊丞琳、汪蘇瀧緊張到有些壓不住樂隊，那英表演完一個多余的動作都沒有，跟外國友人松弛感滿滿又驚艷四座的表演形成鮮明對比。也因此，引發(fā)了無數(shù)表情包和熱梗。
第二期因為有了杭蓋樂隊和黃宣的加入，為本期節(jié)目加入了不少驚喜和可看性。但不可否認的是，杭蓋樂隊同樣面臨著聽眾新鮮感消退的挑戰(zhàn)，黃宣貢獻了一場非常精彩的表演，但比表演更出圈的是他的表情包。簡單來說，那英倒是調整了狀態(tài)，雖仍稍顯緊張但比第一期時自如很多，其余首發(fā)華語歌手仍被花式吐槽。
網(wǎng)友的“搖人”行動尚未結束。不止韓紅、林志炫、周深、黃麗玲被網(wǎng)友喊話，林宥嘉甚至也坐不住了，力薦00后小將周菲戈。
如果網(wǎng)絡還有記憶的話，上述提到的歌手不少都被網(wǎng)友詬病過“全是技巧沒有感情”、“油膩”。我們不得不思考，國民審美和評判標準，為何在中外歌手交手的那一刻變了？
這里首先必須提到一個大前提，就是中國音樂產業(yè)的發(fā)展步伐是遠遠滯后于歐美的。
從1979年李谷一的《鄉(xiāng)戀》開始，到1985年威猛樂隊首次登上北京工人體育館，以及當年的打口熱潮，這些渠道帶來了外面世界的聲音，也由此啟發(fā)了一批當代音樂人。但不可忽視的一點，就是除了港臺有一些唱片工業(yè)的基礎，內地基本上沒有經(jīng)歷過這個階段就邁入數(shù)字時代了。
另一邊，進入21世紀后，隨著國內對藝術教育重視度的提升，音樂教育開始逐漸普及，越來越多的學校和私立機構開始重視音樂教育，開設相關課程，但總體上與西方相比仍有一定的差距。
更何況，音樂審美的強勢來自經(jīng)濟強勢下的文化強勢，歐美音樂文化及其背后的審美體系早已滲透全球。而對于華語歌手而言，“歐美大嗓”、“Soul/R＆B”這些元素都是在后天環(huán)境里養(yǎng)成的，雖然當下勢頭很足，但并不是華語歌手的舒適區(qū)。
早在2020年，IVA國際認證教練Justin宇軒團隊統(tǒng)計，以一場“相信未來”在線義演為對象統(tǒng)計華語歌手們的發(fā)聲狀況，結果并不樂觀。可以看出，在本次義演中，170 人中只有68位歌手的唱功到達了及格水平，其余都存在問題。
拋開所謂的天賦加成和嗓音機能差異，在歐美文化主導下的流行音樂競技場里去和“當?shù)厝恕鼻写鑴e人的文化特產，沒有差距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每一個人都是過去經(jīng)歷的排列組合，每一個音樂人都是地域音樂文化的發(fā)聲者。就像Chanté Moore唱《老鼠愛大米》也是一股RNB味，假使讓從小學習京劇的成龍去唱《If I Ain't Got You》，大概也會是中氣十足，難掩抑揚頓挫的國粹“口音”。
也正因此，在別人的BGM里打敗別人，總是困難的。
中外歌手同臺到底比什么？
關于這場中外歌手的“樂壇論劍”，在業(yè)內有兩種觀點。
AEMstudio主理人龍飛認為，勝者永遠是強者文化的那一頭。國內流行音樂體系的建立，本來就離不開歐美文化的影響。即便是贏了，也并不是自己的東西。他甚至將《歌手2024》中外歌手的比拼比作賽車手和圍棋手的PK，“不同賽道的比賽，只能說喜歡或者不喜歡，不能說誰輸了誰贏了?！?/p>
龍飛的觀點有其合理性，既然帶有競技性質，將不同起點的文化放在同一賽場上比較，這種比較可能本質上是不公平的，但也存在不同的看法。
部分網(wǎng)友認為，參與跨文化的音樂比賽也可以被視為一種文化交流和融合的機會。通過展示不同地區(qū)和文化的音樂，可以促進人們對世界其他地方的理解和尊重。雖然歐美文化可能占據(jù)絕對的優(yōu)勢，但音樂并不完全受限于文化身份。中國并不缺通過吸收和融合不同文化的元素，而創(chuàng)造出的優(yōu)秀音樂作品。
有意思的是，在第二期直播中杭蓋樂隊在演出結束后，被問到為什么會選擇首期最強的Chanté Moore作為對手時，樂隊主唱胡日查回答“款待我們的客人” 樸實幾個字，或許為這場音樂競技“該怎么比”給出了答案。
六神磊磊有一句slogan——“讀書，不要只會豎著讀，讓我橫切開給你看?！?其實放到這場中外競演也一樣適用，中外歌手以彼此競爭實現(xiàn)共同進步為目的，也是個求真的過程。
只是如何去比，還需橫向，把音樂切開來思考。
我們從不缺優(yōu)秀的歌者。比如藏族歌手阿蘭16年前在日本戶外活動上展示藏族唱腔與藏音震驚四座；龔琳娜演繹的《忐忑》采用鑼鼓經(jīng)的概念，把戲曲文化不同行當?shù)某徽宫F(xiàn)出來，都是無法替代的中國聲音。
這里不得不提到2018年《忐忑》的創(chuàng)作者老鑼接受《新民晚報》采訪中提到的：“中國音樂的大環(huán)境如同一個‘模仿秀’，無論是流行音樂還是嚴肅音樂，大家都在模仿西方。不能被西方牽著鼻子走，必須要找到自己的聲音。”
同理，哪怕是在唱功層面，或許我們需要找到自己的發(fā)力點，才會讓這場“比賽”看起來更加公平。更何況，高手過招，從來不止是比拼招式。
當然，唱功技術是“怎么比”的首要條件，歌者與作品自身所呈現(xiàn)出的層次和底蘊，才是音樂的靈魂與意境，我們還是有取之不盡的寶藏。
比如國產游戲《原神》中的《神女劈觀》，曲中句句真情流露、凄然悲愴，國外玩家、聽眾都對這首作品給予了高度的評價，還登上了2023年央視網(wǎng)絡春晚。
這似乎是又一次中國傳統(tǒng)戲曲與流行元素結合進化的作品?！渡衽^》的靈感源自經(jīng)典故事“李寄斬蛇”，其編曲在中國傳統(tǒng)戲劇的基礎上，巧妙地融入了西洋樂器和搖滾元素。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種創(chuàng)新不再是簡單地模仿歐美音樂，而是在我們傳統(tǒng)音樂的基礎上開出了適應新時代的花。對于這場藝術競演來說，這樣具有傳統(tǒng)特色與強勢文化帶來的音樂作品，無疑是可以一戰(zhàn)的。
借用樂評人鄧柯老師的話：“世界上每一個真正熱愛生活、熱愛藝術的創(chuàng)作者，都會把自己族群的歷史與文化視為寶藏，而由此衍生出的作品，也恰恰是最吸引人的部分。這不是打民族牌更不是恰愛國飯，這是文化與藝術的規(guī)律：我們對世界保持善意、開放、包容、交流，但只有在自己民族的歷史與文化中，才能找到真正屬于我們的語言?！?/p>
既然是一場綜藝一場秀，這場中外歌手同臺競演也該是先比招式再比內力，但無論如何，總是要拿出自家門派的絕學來交流，這場比試才具有國際交流的意義。
結語
電影《功夫》里有個有趣的細節(jié)。
火云邪神作為全片的最大反派，在出場時蹺腳稱大，一句“我想打死兩位或者是被兩位打死”就注定了敗北的結局。高手過招從來不是以出身論貴賤，也不靠拳腳分高下，更多是觀其境界便以分曉。
這也是為何在結尾時星仔說完“想學呀你，我教你啊”之后，火云邪神落淚拜服的原因之一。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對于《歌手2024》而言，直播模式的不可控性已經(jīng)帶來了足夠看點，而輸贏不過是綜藝最大的噱頭，而能夠通過一場場的舞臺為觀眾呈現(xiàn)中外歌手真刀真槍的實力比拼，讓有實力有勇氣的華語歌手得到機會，已實屬不易。
如果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再度引起觀眾對實力派音樂人的理解與認知，同時又能打開視野，不再局限于被裹挾的審美，那么對于華語樂壇和音樂產業(yè)的發(fā)展而言，這次的“樂壇論劍”，正是一次重塑江湖格局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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