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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海南人,擠滿海南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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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海南人,擠滿海南島

海南封關(guān)前的“搶灘登陸”。

圖片來源:界面新聞范劍磊

文|每日人物社 李清揚

編輯|易方興

運營|小玉

你最終會選擇在哪座城市生活?

在這件事上,經(jīng)濟學家查爾斯·蒂伯特的結(jié)論是,人們會選擇去能滿足自己最大偏好的城市,也就是“用腳投票”。

在即將全島封關(guān)的海南,這樣的人口流動現(xiàn)象正在發(fā)生。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海南省的人口增長達到16萬人,位列全國第三。越來越多人選擇離開大城市或故鄉(xiāng),移居到海南,成為新海南人。就在上個月,“海南啟動全島封關(guān)運作準備”的話題,也一度沖上熱搜。

這些人中,有的人是為了更好的空氣,有的是為了孩子的教育,有的是渴望新的機會,有的則是為了逃離內(nèi)卷而疲憊的生活。每日人物與6名新海南人聊了聊他們的故事——成為新海南人,他們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又得到了怎樣的新生活?

逃離

到海南生活了以后,朱磊才知道,不是所有百香果都是偏酸的,“也有甜的”。

他來到海南快一年半了。海南氣候溫和,水果跟不要錢似的擺在街上,哈密瓜十塊錢五個,香蕉一塊錢一斤。他在??诘暮玫囟巫饬艘粭澪寰邮业莫毩e墅,8500元,這個價格在北京同樣地段只能租一個兩居室。

他的別墅門口種了很多水果樹。蓮霧在北京幾十塊一斤,這邊成熟了都無人采摘,掛在樹上,紅紅的一大片。就是在這片土地上,他第一次嘗到了自然成熟的百香果,才知道以前吃的都是沒熟的時候摘下來的,“口感完全不一樣”。

▲ 海南的哈密瓜10元6個,先嘗后買。圖 / 受訪者供圖

除了水果,還有很多不一樣。出門很少堵車了,空氣更好了,連病都生的少了。來到海南后,他甚至覺得,一家人至少“躲過了三次流行病”。

朱磊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今年三十多歲。他本來像周圍大多數(shù)人一樣,遵循著最傳統(tǒng)的成長模式,卷生活、卷工作,只是為了過上一種看起來四平八穩(wěn)的人生。

但他想逃離這種一眼望到頭的生活。2022年冬天,他決定,一家人一起離開北京,成為海南封關(guān)前的新海南人。

這幾年,越來越多人像朱磊一樣,從家鄉(xiāng)移居到海南,成為新一代島民。據(jù)海南省人民政府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海南省的人口增長達到16萬人,位列所有省份的第三位。其中,不止素來偏愛溫暖氣候的東北“候鳥”人群,來自一線城市的人數(shù)也在增加。

到海南去,正變成人們尋找出路的新站點。2023年4月,“海南啟動全島封關(guān)運作準備”的話題沖上熱搜。海南封關(guān),意味著建立一個由海關(guān)監(jiān)管的特殊區(qū)域。簡單來說,海南人以后做出入境生意會更便利,進口業(yè)務零關(guān)稅,個人所得稅全國最低,跨境資金流動也更方便。由于封關(guān)管理的對象主要是貨物等,所以人員往來不會發(fā)生變化。恰逢其時,海南成為不少人改變生活的希望。

夏萏也想通過來到海南,改變自己的命運。她來自貴州,北漂十余年,和來自東北的丈夫在燕郊買了房,想通過積分落戶拿到北京戶口的船票。2021年,積分落戶的嘗試失敗,她對繼續(xù)留在這座城市感到失望。緊接著,丈夫所在的單位要從燕郊遷出的消息,成為最后一根稻草,“想趕緊找個地方移居”。

這時候,一位來自海南萬寧的同事,提到了未來將要封關(guān)的海南。丈夫的學歷符合人才引進的要求,正值孩子兩歲半,距離三歲入學幼兒園只有半年,“覺得時間有點緊,就匆匆忙忙線上辦了手續(xù),直接過來了”。在那之前,她一次都沒有去過海南。

魏賀仁也是奔著封關(guān)的機會而來。他是內(nèi)蒙人,20年前背井離鄉(xiāng)來到北京。第一份工作是在國企單位學廚,原以為可以轉(zhuǎn)正落戶,未果之后,在北京周邊輾轉(zhuǎn)多年。

有一次,姑姑告訴他:“考不考慮看看海南?正在發(fā)展自貿(mào)港,政策很好的?!?/p>

他一搜,想在海南落戶,不需要買房,只需要在海南工作、租房,手握租賃證和居住證,交滿半年社保,即可拿到海南身份證。

那時,魏賀仁對這遙遠海島的印象還停留在朋友圈。有人發(fā)去三亞參觀南海觀音的照片,他被震撼到,“心想真漂亮啊,什么時候我也去一次”。

沒想到他不僅去,還決定成為“新海南人”。尤其是聽說海南還可能發(fā)展成“小香港”,他特別興奮。下決定前,他把去海南的利弊一一寫下來——

能不能適應潮濕的天氣?“以前天天在廚房待著,早就習慣了?!?/p>

能不能接受工資降低?他在北京某京菜名店工作了多年,每月收入能達兩萬。去海南能拿到的工資必定比不過北京,但他能接受,因為覺得有發(fā)展前景。

他身上透出一股江湖的草莽勁,首先賣掉了車子,“斷掉自己的退路”,留出一個月交接工作,行李比人更早,先到了海南。

2023年7月,魏賀仁懷著改變?nèi)松睦硐?,踏上了飛向海南的飛機。

孩子

一些人渴望成為新海南人,還有一個重要的推動力——孩子。

同樣從北京去海南,汪萃的決定始于一次住院陪床。孩子體弱,每到冬天,總會感冒發(fā)燒,她數(shù)不清跑了多少趟兒研所。2020年冬天,女兒由于嚴重驚厥住院。她痛定思痛,萌生了換一個環(huán)境生活的念頭,“發(fā)燒沒法控制,除非去一個少感冒的地方”。

學籍也是擺在眼前的問題。她和丈夫在北京沒有房子,孩子上不了好學校。她要找一個環(huán)境好、孩子還能解決上學問題的地方。丈夫在海南完成大學,有海南戶口,加上夫妻倆手上有一點余錢,在北京房山和海南??谥g,他們選擇了后者。

現(xiàn)在來海南的家長們,情況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不想卷了”,一類是為了競爭更小的高考通道而來。

在教育內(nèi)卷這件事上,沈陽媽媽林蕓曾是一個認真雞娃的母親。為了孩子讀書,她在沈陽排名前幾的重點學校片區(qū)買了學區(qū)房,放學和周末投入所有時間陪女兒寫作業(yè),帶女兒穿梭于各個補習班之間。

每當結(jié)果不如預期,她便會感到付出打了水漂。怒氣上頭,免不了斥責孩子。成倍的壓力一度讓孩子厭學,“上補習班像上刑場,每天上學都是拉鋸戰(zhàn),在小區(qū)門口大哭,不愿意上校車”。

林蕓還患有嚴重的腰突,前年腰突發(fā)作,在床上躺了半年,暴瘦十斤,差點抑郁。去年冬天,女兒又得了支原體肺炎,她四處輾轉(zhuǎn),托人掛號、看病、住院。接二連三地生病,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砍斷了她過去雞娃的執(zhí)念,“我當時發(fā)誓,再也不逼孩子了”。

加上她又聽別人說,娃到初中還有班補和校補,“不參加都不行,費用更高”。她覺得,“真的受夠了”。

▲ 很多來到海南的家長,都是為了讓孩子逃離教育內(nèi)卷。圖 / 紀錄片《高考》

去年年底,她和丈夫帶孩子去三亞旅居,原想著散心養(yǎng)腰,沒想到“一下就愛上了”。今年三月,她通過人才引進,把東北的生活連根拔起,從沈陽搬來了三亞,讓女兒入讀公立小學。

為了孩子,他們雙雙辭職。她自己入職了三亞的一家私企,做平面設(shè)計。丈夫來到三亞后,開始做房租中介,負責房屋租賃,并著手籌備民宿。

從這個角度來看,很多人其實更像是被逼無奈。就像是魏賀仁,他受夠了發(fā)愁孩子在哪兒高考的折磨。

作為一名二十年的老北漂,這些年,天津高達三四百萬的買房落戶把他攔在門外,他轉(zhuǎn)向北京南邊的涿州,買了房后才發(fā)現(xiàn)誤判了河北高考的地獄級難度,又只好將孩子送回內(nèi)蒙老家,他在北京賺錢,妻子和孩子在內(nèi)蒙上學。

但這種分居兩地的生活也讓他難受,“那會兒真的想孩子想得不行了,一天都不想在北京待了”。

現(xiàn)在,他來到了海南。心想,只要孩子能跟著過來,有學可上,“哪怕去街上推個車賣煎餅,我也不會餓死”。

以前去深圳出差,有人給魏賀仁遠遠指著深圳灣的對面,告訴他:“那里就是香港?!彼€沒去過,在周圍人的講述里,那是一個繁華迷人眼的城市。消費高,房子不按平方米,而是按尺算;三五十元的理發(fā),放在他的生活里稱得上貴,但在香港要翻十倍八倍不止,“我去了香港可能就是土老帽”。

他覺得,自己的選擇也有利于孩子。因為,海南若有一天能發(fā)展起來,成為小香港,這個藍圖背后的意味遠遠不止一份工作,一個生活地點那么簡單。

“就算孩子沒有考好,最起碼有個海南戶口,那他的下一代也會好一些?!彼幌牒⒆恿粼趦?nèi)蒙,“家族里總得有一個往出闖的,不能我放羊,孩子也繼續(xù)放羊,那這就完蛋了”。

家長們的期望也有一定依據(jù)。從高考錄取比例來看,相比一些高考大省,海南確實具備一定程度的比較優(yōu)勢。2023年高考,海南省的本科上線率多年排在全國前列,遠遠超過河南、河北、山東等省。

圈里也有一些成功者的故事在流傳著。比如39歲的鄭州媽媽鄭欣吟,就提到,自己表妹十幾年前,從河南來到海南高考,最后考上了南開大學。她覺得,相比河南高考的頂級難度,她更寧愿自己的孩子起跑線能輕松些。

而根據(jù)海南目前的教育政策,想在海南參加高考,需要在海南完成六年教育,也就是說,小升初的時候就要入讀。為此,她專門買下了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學區(qū)房,初中前就要帶孩子來海南上學。

代價

當然,現(xiàn)實往往不如想象簡單美好。想要收獲,必然要付出代價。

蚊子可能是許多新海南人的第一個勁敵。在海邊待一天,除了曬黑的皮膚,還有一腿的包。海南的蟑螂,個頭幾乎有北京蟑螂的十倍大,還能在天上飛,很多人遇上了只能倉皇逃竄。不過,這些比起不再發(fā)作的過敏、不再難受的鼻炎、不再犯疼的腰,也能克服克服。

更多的代價則來自更深的層面。

回到海南后,汪萃的直觀感受,“??诔朔績r沒有北京高,蔬菜、肉類、油價,乃至于一些日用品的價格甚至都超過北京。”她原本的計劃是專心照顧孩子一段時間,僅僅兩周后,她就坐不住了,“躺平不了,需要收入”。

再入職場,拿著北京頭部企業(yè)工作多年的履歷,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也是薪水腰斬。離開了北京的公司,失去了外派國外學習的機會,汪萃忽然明白,什么是錯把平臺當能力,“職業(yè)光輝是平臺給的,離開了那里,就啥都沒有了”。

原來的計劃也被打亂。一開始,汪萃在北京的老東家給介紹了工作,是一個個體戶,待了半年,“發(fā)現(xiàn)跟原來的工作完全不一樣”。

自己只能再投簡歷,又進了一家公司負責品牌與市場。

▲ 圖 / 電視劇《我要準時下班》截圖

不同的工作理念也會發(fā)生沖突。在海南,作為管理層,汪萃時常心累。海南人注重工作和生活平衡,能休息絕對不卷。長時間的午休,一度令她不適應。同事們都帶著躺椅,午休時間一到,戴上遮光眼罩,往椅子上一躺,拒絕一切工作打擾。在北京工作十幾年,汪萃幾乎沒有這樣的時刻,“曾經(jīng)工作是以分鐘為單位,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還有的直接發(fā)生正面沖突。

比如魏賀仁,剛來的一段時間,中午給人打電話溝通工作,兩次之后被人警告,“中午不能打電話!”

如果說職業(yè)上的落差,自己還能消化,但來到海南后,就連寄托最大的孩子的教育問題,也并不像很多人想得那樣美好。

回到海南后,汪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丈夫用積蓄買下了一套兩百萬左右的學區(qū)房,備著孩子上中學用。她下定決心,“既然回來了,就要在自己條件范圍內(nèi)加滿,不留遺憾”。

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海南當?shù)氐慕逃膽B(tài),與內(nèi)陸天差地別。海南本地家長特別佛系,心態(tài)都很輕松,還有的家長發(fā)現(xiàn),放學了孩子們就在小區(qū)樓下瘋玩,補習班門口,也很少見到排著隊上課的孩子。

而且,環(huán)境輕松之后,當?shù)厝烁敢馍⒆恿恕?/p>

比如,去年來到??诘南妮叹桶l(fā)現(xiàn),海南本地少有幼兒園倒閉的現(xiàn)象,反而是不斷加開,“本地媽媽很多是全職太太,家里通常有好幾個孩子?!?/p>

夏萏感受到的,也被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證實。國家統(tǒng)計局出版的《中國統(tǒng)計年鑒2023》顯示,海南以8.6%的人口出生率,排在全國第五名,比北京高了近3個百分點,而東三省任何一個城市的出生率,都不到海南的一半。

這樣的氛圍一方面令剛成為新海南人的家長們無所適從,另一方面,也被潛移默化地影響。

到海南的最初,汪萃還在雞娃。她給孩子報了主持人班,但跟當?shù)丶议L理念相差太遠,聊都聊不到一塊兒去,最后,她慢慢說服自己放下,“在學校能跟得上就行了”。

所以,成為新海南人的另一個家長們意想不到的代價,是不得不減少與原來朋友圈的交流。比如,汪萃選擇不聞不問,盡量不和北京的親人朋友聊孩子學習的事,“把期望降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與此同時,她開始雞自己——每天下班回家,她雷打不動學40分鐘英語,每周要求自己錄制英語口語的vlog,以此倒逼自己練習寫作,背材料、記單詞、練口語。

有時候,哪怕暫時放下了,也不是真的放下。

比如,去年暑假,被海南輕松的教育氛圍影響了之后,鄭欣吟帶孩子去各地自駕游,孩子特別開心。結(jié)果,當她自己回到鄭州,和朋友聊起來,“朋友們暑假里都給孩子報了各種班,提前學下學期的內(nèi)容,只有我在玩”。

一瞬間,焦慮又重新席卷了她。

未來

成為新海南人之后,一些人的確完美融入,逐漸適應新的身份。

朱磊就成了一個非常典型的松弛型海南人。他早晨送孩子去學校以后,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接下來的一天都屬于自己。有時他和妻子下樓去當?shù)氐牟宛^嗦粉,有時去小區(qū)游泳,游完泳騎車去海邊看海。

每個來到海南的人,都孜孜不倦贊美它的美。天上的云變化無窮,千姿百態(tài),“像漫畫里一樣”。起初不同意來海南的妻子如今感謝他,“打破了舒適圈”。

當然,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 海南,變化無窮的白云。圖 / 受訪者供圖

閑適的生活氛圍,養(yǎng)成了海南人喜歡熱鬧的性格,也喜歡更方便的電動車。鄭欣吟聽當?shù)厝苏f過一個段子,在海南,兩個電動車相撞,車主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吵架、論理,而是抄下對方的車牌號,“去買個彩票”。

她之前在鄭州創(chuàng)業(yè),“大家都在卷,你不得不卷”。現(xiàn)在,她在海口當?shù)刈粤朔止?,一天天過去,緊繃的弦松了,“朋友問我在海南干嘛,我說我在躺平”。海南的免稅商城是旅游的必去打卡點,作為新島民,她也時常光顧。而未來封關(guān),海南本地島民將不再需要離島船票,隨意就能買到免稅商品。

而現(xiàn)在,要想買免稅商品還稍微麻煩點,她還會花50元買一張往返湛江的輪渡,時間大約五個小時。她喜歡在船上看書,聽歌,累了就去甲板上吹吹海風。

??谶€有一個特色是公園多,夜宵攤?cè)藲馔S幸惶?,她去吃早餐,店里坐著幾個年輕人,她原詫異年輕人起得真早,老板告訴她,“這是你的早餐,但卻是他們的夜宵嘞!”

▲ 海南城市出行以電車為主。圖 / 受訪者供圖

這些都是現(xiàn)實可以觸摸到的東西,但人們更在乎海南未來的發(fā)展。不過,面對未來封關(guān)的遠景,很多繁華還只是停留在想象中。

海南生態(tài)軟件園是一個地標性的園區(qū)。它坐落于??谖鱾?cè)老城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是“海南省文化產(chǎn)業(yè)重點項目和文化產(chǎn)業(yè)示范園區(qū)”,伴隨海南自貿(mào)港一系列優(yōu)惠政策出臺,吸引了諸如騰訊、字節(jié)跳動、小米、百度、新浪、美團等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落地注冊相關(guān)公司。

然而,與字面上感受到的繁榮不同,鄭欣吟每次路過,“很少看到大樓亮著燈”。院子里僅有幾個像是做后勤的人員在活動。

汪萃也有同感,許多外地企業(yè)僅在海南注冊了公司,卻沒有真正引入人才。她辦理身份證時,派出所的人員告訴她,“很多人是因為自貿(mào)港過來,只是辦了個身份證落戶,落了戶他立馬就走了”。

現(xiàn)在,隨著封關(guān)節(jié)點臨近,海南的落戶政策也在收窄。2021年,汪萃回來時,大專以上學歷,年齡在55歲之內(nèi)即滿足條件,現(xiàn)在已經(jīng)收緊到50歲以下。

“也許封關(guān)之后,人會慢慢多起來吧?!编嵭酪鬟@么希望著。

不過,有人在努力適應,也有人開始后悔。

對于夏萏而言,焦慮好像在身體里扎根了,并沒有隨著移居而改變。

夏萏租住在??谝粋€住戶量龐大的小區(qū),她陪兒子下樓玩,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她格外皺眉的事情,“這里家長很多都不看著孩子,很多一二年級的孩子,三句話里有兩句都是粗口”。她擔心孩子染上講臟話的習慣,就漸漸不帶孩子下樓了。要出門,就在籃球培訓館玩。

夏萏三番四次地提出要重回北京,但這并不容易。去年夏天,她已經(jīng)賣掉了北京每月房貸兩萬的房子。而且,丈夫從事教育行業(yè),海南的教育市場遠未飽和,事業(yè)蒸蒸日上,“我也接受不了兩地分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她只能繼續(xù)焦慮?,F(xiàn)在,兒子準備在海南上幼兒園,夏萏選擇了學費一年六萬塊的私立,并決定,如果繼續(xù)在海南生活,“孩子以后就走私立的路”。

不過,如今的海南,也從不會缺少懷揣憧憬的新人。

到海南后,魏賀仁給內(nèi)蒙的家人拍攝路上看到的云,“他們一看,這不是過年家里邊的掛畫嗎?”他父母會以自豪的口氣向別人介紹,“我兒子在海南哩”。

魏賀仁計劃,今年暑假就把正在讀五年級的兒子接過來,讓他提前適應海南的氛圍。他相信孩子會喜歡這里。

最重要的是,他終于能與妻子孩子一起生活了。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本文為轉(zhuǎn)載內(nèi)容,授權(quán)事宜請聯(lián)系原著作權(quán)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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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海南人,擠滿海南島

海南封關(guān)前的“搶灘登陸”。

圖片來源:界面新聞范劍磊

文|每日人物社 李清揚

編輯|易方興

運營|小玉

你最終會選擇在哪座城市生活?

在這件事上,經(jīng)濟學家查爾斯·蒂伯特的結(jié)論是,人們會選擇去能滿足自己最大偏好的城市,也就是“用腳投票”。

在即將全島封關(guān)的海南,這樣的人口流動現(xiàn)象正在發(fā)生。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海南省的人口增長達到16萬人,位列全國第三。越來越多人選擇離開大城市或故鄉(xiāng),移居到海南,成為新海南人。就在上個月,“海南啟動全島封關(guān)運作準備”的話題,也一度沖上熱搜。

這些人中,有的人是為了更好的空氣,有的是為了孩子的教育,有的是渴望新的機會,有的則是為了逃離內(nèi)卷而疲憊的生活。每日人物與6名新海南人聊了聊他們的故事——成為新海南人,他們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又得到了怎樣的新生活?

逃離

到海南生活了以后,朱磊才知道,不是所有百香果都是偏酸的,“也有甜的”。

他來到海南快一年半了。海南氣候溫和,水果跟不要錢似的擺在街上,哈密瓜十塊錢五個,香蕉一塊錢一斤。他在??诘暮玫囟巫饬艘粭澪寰邮业莫毩e墅,8500元,這個價格在北京同樣地段只能租一個兩居室。

他的別墅門口種了很多水果樹。蓮霧在北京幾十塊一斤,這邊成熟了都無人采摘,掛在樹上,紅紅的一大片。就是在這片土地上,他第一次嘗到了自然成熟的百香果,才知道以前吃的都是沒熟的時候摘下來的,“口感完全不一樣”。

▲ 海南的哈密瓜10元6個,先嘗后買。圖 / 受訪者供圖

除了水果,還有很多不一樣。出門很少堵車了,空氣更好了,連病都生的少了。來到海南后,他甚至覺得,一家人至少“躲過了三次流行病”。

朱磊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今年三十多歲。他本來像周圍大多數(shù)人一樣,遵循著最傳統(tǒng)的成長模式,卷生活、卷工作,只是為了過上一種看起來四平八穩(wěn)的人生。

但他想逃離這種一眼望到頭的生活。2022年冬天,他決定,一家人一起離開北京,成為海南封關(guān)前的新海南人。

這幾年,越來越多人像朱磊一樣,從家鄉(xiāng)移居到海南,成為新一代島民。據(jù)海南省人民政府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海南省的人口增長達到16萬人,位列所有省份的第三位。其中,不止素來偏愛溫暖氣候的東北“候鳥”人群,來自一線城市的人數(shù)也在增加。

到海南去,正變成人們尋找出路的新站點。2023年4月,“海南啟動全島封關(guān)運作準備”的話題沖上熱搜。海南封關(guān),意味著建立一個由海關(guān)監(jiān)管的特殊區(qū)域。簡單來說,海南人以后做出入境生意會更便利,進口業(yè)務零關(guān)稅,個人所得稅全國最低,跨境資金流動也更方便。由于封關(guān)管理的對象主要是貨物等,所以人員往來不會發(fā)生變化。恰逢其時,海南成為不少人改變生活的希望。

夏萏也想通過來到海南,改變自己的命運。她來自貴州,北漂十余年,和來自東北的丈夫在燕郊買了房,想通過積分落戶拿到北京戶口的船票。2021年,積分落戶的嘗試失敗,她對繼續(xù)留在這座城市感到失望。緊接著,丈夫所在的單位要從燕郊遷出的消息,成為最后一根稻草,“想趕緊找個地方移居”。

這時候,一位來自海南萬寧的同事,提到了未來將要封關(guān)的海南。丈夫的學歷符合人才引進的要求,正值孩子兩歲半,距離三歲入學幼兒園只有半年,“覺得時間有點緊,就匆匆忙忙線上辦了手續(xù),直接過來了”。在那之前,她一次都沒有去過海南。

魏賀仁也是奔著封關(guān)的機會而來。他是內(nèi)蒙人,20年前背井離鄉(xiāng)來到北京。第一份工作是在國企單位學廚,原以為可以轉(zhuǎn)正落戶,未果之后,在北京周邊輾轉(zhuǎn)多年。

有一次,姑姑告訴他:“考不考慮看看海南?正在發(fā)展自貿(mào)港,政策很好的?!?/p>

他一搜,想在海南落戶,不需要買房,只需要在海南工作、租房,手握租賃證和居住證,交滿半年社保,即可拿到海南身份證。

那時,魏賀仁對這遙遠海島的印象還停留在朋友圈。有人發(fā)去三亞參觀南海觀音的照片,他被震撼到,“心想真漂亮啊,什么時候我也去一次”。

沒想到他不僅去,還決定成為“新海南人”。尤其是聽說海南還可能發(fā)展成“小香港”,他特別興奮。下決定前,他把去海南的利弊一一寫下來——

能不能適應潮濕的天氣?“以前天天在廚房待著,早就習慣了。”

能不能接受工資降低?他在北京某京菜名店工作了多年,每月收入能達兩萬。去海南能拿到的工資必定比不過北京,但他能接受,因為覺得有發(fā)展前景。

他身上透出一股江湖的草莽勁,首先賣掉了車子,“斷掉自己的退路”,留出一個月交接工作,行李比人更早,先到了海南。

2023年7月,魏賀仁懷著改變?nèi)松睦硐?,踏上了飛向海南的飛機。

孩子

一些人渴望成為新海南人,還有一個重要的推動力——孩子。

同樣從北京去海南,汪萃的決定始于一次住院陪床。孩子體弱,每到冬天,總會感冒發(fā)燒,她數(shù)不清跑了多少趟兒研所。2020年冬天,女兒由于嚴重驚厥住院。她痛定思痛,萌生了換一個環(huán)境生活的念頭,“發(fā)燒沒法控制,除非去一個少感冒的地方”。

學籍也是擺在眼前的問題。她和丈夫在北京沒有房子,孩子上不了好學校。她要找一個環(huán)境好、孩子還能解決上學問題的地方。丈夫在海南完成大學,有海南戶口,加上夫妻倆手上有一點余錢,在北京房山和海南海口之間,他們選擇了后者。

現(xiàn)在來海南的家長們,情況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不想卷了”,一類是為了競爭更小的高考通道而來。

在教育內(nèi)卷這件事上,沈陽媽媽林蕓曾是一個認真雞娃的母親。為了孩子讀書,她在沈陽排名前幾的重點學校片區(qū)買了學區(qū)房,放學和周末投入所有時間陪女兒寫作業(yè),帶女兒穿梭于各個補習班之間。

每當結(jié)果不如預期,她便會感到付出打了水漂。怒氣上頭,免不了斥責孩子。成倍的壓力一度讓孩子厭學,“上補習班像上刑場,每天上學都是拉鋸戰(zhàn),在小區(qū)門口大哭,不愿意上校車”。

林蕓還患有嚴重的腰突,前年腰突發(fā)作,在床上躺了半年,暴瘦十斤,差點抑郁。去年冬天,女兒又得了支原體肺炎,她四處輾轉(zhuǎn),托人掛號、看病、住院。接二連三地生病,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砍斷了她過去雞娃的執(zhí)念,“我當時發(fā)誓,再也不逼孩子了”。

加上她又聽別人說,娃到初中還有班補和校補,“不參加都不行,費用更高”。她覺得,“真的受夠了”。

▲ 很多來到海南的家長,都是為了讓孩子逃離教育內(nèi)卷。圖 / 紀錄片《高考》

去年年底,她和丈夫帶孩子去三亞旅居,原想著散心養(yǎng)腰,沒想到“一下就愛上了”。今年三月,她通過人才引進,把東北的生活連根拔起,從沈陽搬來了三亞,讓女兒入讀公立小學。

為了孩子,他們雙雙辭職。她自己入職了三亞的一家私企,做平面設(shè)計。丈夫來到三亞后,開始做房租中介,負責房屋租賃,并著手籌備民宿。

從這個角度來看,很多人其實更像是被逼無奈。就像是魏賀仁,他受夠了發(fā)愁孩子在哪兒高考的折磨。

作為一名二十年的老北漂,這些年,天津高達三四百萬的買房落戶把他攔在門外,他轉(zhuǎn)向北京南邊的涿州,買了房后才發(fā)現(xiàn)誤判了河北高考的地獄級難度,又只好將孩子送回內(nèi)蒙老家,他在北京賺錢,妻子和孩子在內(nèi)蒙上學。

但這種分居兩地的生活也讓他難受,“那會兒真的想孩子想得不行了,一天都不想在北京待了”。

現(xiàn)在,他來到了海南。心想,只要孩子能跟著過來,有學可上,“哪怕去街上推個車賣煎餅,我也不會餓死”。

以前去深圳出差,有人給魏賀仁遠遠指著深圳灣的對面,告訴他:“那里就是香港?!彼€沒去過,在周圍人的講述里,那是一個繁華迷人眼的城市。消費高,房子不按平方米,而是按尺算;三五十元的理發(fā),放在他的生活里稱得上貴,但在香港要翻十倍八倍不止,“我去了香港可能就是土老帽”。

他覺得,自己的選擇也有利于孩子。因為,海南若有一天能發(fā)展起來,成為小香港,這個藍圖背后的意味遠遠不止一份工作,一個生活地點那么簡單。

“就算孩子沒有考好,最起碼有個海南戶口,那他的下一代也會好一些?!彼幌牒⒆恿粼趦?nèi)蒙,“家族里總得有一個往出闖的,不能我放羊,孩子也繼續(xù)放羊,那這就完蛋了”。

家長們的期望也有一定依據(jù)。從高考錄取比例來看,相比一些高考大省,海南確實具備一定程度的比較優(yōu)勢。2023年高考,海南省的本科上線率多年排在全國前列,遠遠超過河南、河北、山東等省。

圈里也有一些成功者的故事在流傳著。比如39歲的鄭州媽媽鄭欣吟,就提到,自己表妹十幾年前,從河南來到海南高考,最后考上了南開大學。她覺得,相比河南高考的頂級難度,她更寧愿自己的孩子起跑線能輕松些。

而根據(jù)海南目前的教育政策,想在海南參加高考,需要在海南完成六年教育,也就是說,小升初的時候就要入讀。為此,她專門買下了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學區(qū)房,初中前就要帶孩子來海南上學。

代價

當然,現(xiàn)實往往不如想象簡單美好。想要收獲,必然要付出代價。

蚊子可能是許多新海南人的第一個勁敵。在海邊待一天,除了曬黑的皮膚,還有一腿的包。海南的蟑螂,個頭幾乎有北京蟑螂的十倍大,還能在天上飛,很多人遇上了只能倉皇逃竄。不過,這些比起不再發(fā)作的過敏、不再難受的鼻炎、不再犯疼的腰,也能克服克服。

更多的代價則來自更深的層面。

回到海南后,汪萃的直觀感受,“??诔朔績r沒有北京高,蔬菜、肉類、油價,乃至于一些日用品的價格甚至都超過北京?!彼镜挠媱澥菍P恼疹櫤⒆右欢螘r間,僅僅兩周后,她就坐不住了,“躺平不了,需要收入”。

再入職場,拿著北京頭部企業(yè)工作多年的履歷,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也是薪水腰斬。離開了北京的公司,失去了外派國外學習的機會,汪萃忽然明白,什么是錯把平臺當能力,“職業(yè)光輝是平臺給的,離開了那里,就啥都沒有了”。

原來的計劃也被打亂。一開始,汪萃在北京的老東家給介紹了工作,是一個個體戶,待了半年,“發(fā)現(xiàn)跟原來的工作完全不一樣”。

自己只能再投簡歷,又進了一家公司負責品牌與市場。

▲ 圖 / 電視劇《我要準時下班》截圖

不同的工作理念也會發(fā)生沖突。在海南,作為管理層,汪萃時常心累。海南人注重工作和生活平衡,能休息絕對不卷。長時間的午休,一度令她不適應。同事們都帶著躺椅,午休時間一到,戴上遮光眼罩,往椅子上一躺,拒絕一切工作打擾。在北京工作十幾年,汪萃幾乎沒有這樣的時刻,“曾經(jīng)工作是以分鐘為單位,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還有的直接發(fā)生正面沖突。

比如魏賀仁,剛來的一段時間,中午給人打電話溝通工作,兩次之后被人警告,“中午不能打電話!”

如果說職業(yè)上的落差,自己還能消化,但來到海南后,就連寄托最大的孩子的教育問題,也并不像很多人想得那樣美好。

回到海南后,汪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丈夫用積蓄買下了一套兩百萬左右的學區(qū)房,備著孩子上中學用。她下定決心,“既然回來了,就要在自己條件范圍內(nèi)加滿,不留遺憾”。

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海南當?shù)氐慕逃膽B(tài),與內(nèi)陸天差地別。海南本地家長特別佛系,心態(tài)都很輕松,還有的家長發(fā)現(xiàn),放學了孩子們就在小區(qū)樓下瘋玩,補習班門口,也很少見到排著隊上課的孩子。

而且,環(huán)境輕松之后,當?shù)厝烁敢馍⒆恿恕?/p>

比如,去年來到??诘南妮叹桶l(fā)現(xiàn),海南本地少有幼兒園倒閉的現(xiàn)象,反而是不斷加開,“本地媽媽很多是全職太太,家里通常有好幾個孩子?!?/p>

夏萏感受到的,也被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證實。國家統(tǒng)計局出版的《中國統(tǒng)計年鑒2023》顯示,海南以8.6%的人口出生率,排在全國第五名,比北京高了近3個百分點,而東三省任何一個城市的出生率,都不到海南的一半。

這樣的氛圍一方面令剛成為新海南人的家長們無所適從,另一方面,也被潛移默化地影響。

到海南的最初,汪萃還在雞娃。她給孩子報了主持人班,但跟當?shù)丶议L理念相差太遠,聊都聊不到一塊兒去,最后,她慢慢說服自己放下,“在學校能跟得上就行了”。

所以,成為新海南人的另一個家長們意想不到的代價,是不得不減少與原來朋友圈的交流。比如,汪萃選擇不聞不問,盡量不和北京的親人朋友聊孩子學習的事,“把期望降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與此同時,她開始雞自己——每天下班回家,她雷打不動學40分鐘英語,每周要求自己錄制英語口語的vlog,以此倒逼自己練習寫作,背材料、記單詞、練口語。

有時候,哪怕暫時放下了,也不是真的放下。

比如,去年暑假,被海南輕松的教育氛圍影響了之后,鄭欣吟帶孩子去各地自駕游,孩子特別開心。結(jié)果,當她自己回到鄭州,和朋友聊起來,“朋友們暑假里都給孩子報了各種班,提前學下學期的內(nèi)容,只有我在玩”。

一瞬間,焦慮又重新席卷了她。

未來

成為新海南人之后,一些人的確完美融入,逐漸適應新的身份。

朱磊就成了一個非常典型的松弛型海南人。他早晨送孩子去學校以后,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接下來的一天都屬于自己。有時他和妻子下樓去當?shù)氐牟宛^嗦粉,有時去小區(qū)游泳,游完泳騎車去海邊看海。

每個來到海南的人,都孜孜不倦贊美它的美。天上的云變化無窮,千姿百態(tài),“像漫畫里一樣”。起初不同意來海南的妻子如今感謝他,“打破了舒適圈”。

當然,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 海南,變化無窮的白云。圖 / 受訪者供圖

閑適的生活氛圍,養(yǎng)成了海南人喜歡熱鬧的性格,也喜歡更方便的電動車。鄭欣吟聽當?shù)厝苏f過一個段子,在海南,兩個電動車相撞,車主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吵架、論理,而是抄下對方的車牌號,“去買個彩票”。

她之前在鄭州創(chuàng)業(yè),“大家都在卷,你不得不卷”?,F(xiàn)在,她在??诋?shù)刈粤朔止?,一天天過去,緊繃的弦松了,“朋友問我在海南干嘛,我說我在躺平”。海南的免稅商城是旅游的必去打卡點,作為新島民,她也時常光顧。而未來封關(guān),海南本地島民將不再需要離島船票,隨意就能買到免稅商品。

而現(xiàn)在,要想買免稅商品還稍微麻煩點,她還會花50元買一張往返湛江的輪渡,時間大約五個小時。她喜歡在船上看書,聽歌,累了就去甲板上吹吹海風。

??谶€有一個特色是公園多,夜宵攤?cè)藲馔S幸惶?,她去吃早餐,店里坐著幾個年輕人,她原詫異年輕人起得真早,老板告訴她,“這是你的早餐,但卻是他們的夜宵嘞!”

▲ 海南城市出行以電車為主。圖 / 受訪者供圖

這些都是現(xiàn)實可以觸摸到的東西,但人們更在乎海南未來的發(fā)展。不過,面對未來封關(guān)的遠景,很多繁華還只是停留在想象中。

海南生態(tài)軟件園是一個地標性的園區(qū)。它坐落于??谖鱾?cè)老城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是“海南省文化產(chǎn)業(yè)重點項目和文化產(chǎn)業(yè)示范園區(qū)”,伴隨海南自貿(mào)港一系列優(yōu)惠政策出臺,吸引了諸如騰訊、字節(jié)跳動、小米、百度、新浪、美團等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落地注冊相關(guān)公司。

然而,與字面上感受到的繁榮不同,鄭欣吟每次路過,“很少看到大樓亮著燈”。院子里僅有幾個像是做后勤的人員在活動。

汪萃也有同感,許多外地企業(yè)僅在海南注冊了公司,卻沒有真正引入人才。她辦理身份證時,派出所的人員告訴她,“很多人是因為自貿(mào)港過來,只是辦了個身份證落戶,落了戶他立馬就走了”。

現(xiàn)在,隨著封關(guān)節(jié)點臨近,海南的落戶政策也在收窄。2021年,汪萃回來時,大專以上學歷,年齡在55歲之內(nèi)即滿足條件,現(xiàn)在已經(jīng)收緊到50歲以下。

“也許封關(guān)之后,人會慢慢多起來吧?!编嵭酪鬟@么希望著。

不過,有人在努力適應,也有人開始后悔。

對于夏萏而言,焦慮好像在身體里扎根了,并沒有隨著移居而改變。

夏萏租住在??谝粋€住戶量龐大的小區(qū),她陪兒子下樓玩,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她格外皺眉的事情,“這里家長很多都不看著孩子,很多一二年級的孩子,三句話里有兩句都是粗口”。她擔心孩子染上講臟話的習慣,就漸漸不帶孩子下樓了。要出門,就在籃球培訓館玩。

夏萏三番四次地提出要重回北京,但這并不容易。去年夏天,她已經(jīng)賣掉了北京每月房貸兩萬的房子。而且,丈夫從事教育行業(yè),海南的教育市場遠未飽和,事業(yè)蒸蒸日上,“我也接受不了兩地分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她只能繼續(xù)焦慮?,F(xiàn)在,兒子準備在海南上幼兒園,夏萏選擇了學費一年六萬塊的私立,并決定,如果繼續(xù)在海南生活,“孩子以后就走私立的路”。

不過,如今的海南,也從不會缺少懷揣憧憬的新人。

到海南后,魏賀仁給內(nèi)蒙的家人拍攝路上看到的云,“他們一看,這不是過年家里邊的掛畫嗎?”他父母會以自豪的口氣向別人介紹,“我兒子在海南哩”。

魏賀仁計劃,今年暑假就把正在讀五年級的兒子接過來,讓他提前適應海南的氛圍。他相信孩子會喜歡這里。

最重要的是,他終于能與妻子孩子一起生活了。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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