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每日人物社 姜思羽
編輯 | 張輕松
這個中秋小長假，縣城成為一些打工人不約而同的選擇。提前一兩天請假，錯開人流高峰，期許一個治愈躺平之旅。
互聯(lián)網(wǎng)人高羅跨越近2000公里去南方縣城“洗班味兒”，不成想一落地就遭遇了坐地起價的網(wǎng)約車“刺客”；在海邊想喝一瓶真正的無糖椰子水，竟然要走整整兩條街十家煙酒店；最失望的是，想象中的“仙境”早已商業(yè)化到每個細胞。
媒體人青森倒一趟高鐵抵達了一個北方冷門縣城，一到站就被激活了縣城生活的底層記憶，有些后悔跑來縣城尋找治愈感是“沒苦硬吃”。三四百元一晚的五星級酒店和經(jīng)過波折訪到的千年古建、廟宇，最終還是安撫了她。
以下是她們的講述：
我在南方縣城“整頓”網(wǎng)約車
高羅 北京互聯(lián)網(wǎng)人 34歲
決定來這個南方縣城旅游前，我甚至沒聽過它的名字。連續(xù)幾個月的加班后，我想去一個慢節(jié)奏的地方躺躺?？h城是我刷社交平臺時無意間看到的，宣傳照里的“仙境”讓我立刻買了票。
不成想，一下飛機，我就開始“渡劫”。去找定好的網(wǎng)約車路上，一個曬得黝黑、高我兩個頭的男人過來搭話：你問問那邊出租車多少錢？我摸不著頭腦，后來才知道他是我打車的司機，出租車價格是他的錨定點。平臺原定80元左右，他要170元，并提供給我兩個選擇，要么加錢，要么原地等他再拼幾個人才能走。
我和他理論，平臺接單要按照平臺的計價規(guī)則。他說入鄉(xiāng)要隨俗，得按當?shù)貙嶋H的情況。他聲音渾厚，比我高一個調(diào)，把我的聲音蓋得死死的。我不擅長爭論，說話一著急，臉就很熱?？次也煌讌f(xié)，他就指另一邊，不行你就坐大巴去吧。
陸續(xù)有別的司機過來跟我喊價，都是拼車的。我的火蹭一下又起來了，燒到頭頂了。我想打一架，太無恥了！但考慮到了背井離鄉(xiāng)，勢單力薄，我拽著箱子又去了另一個角落。折騰了四十多分鐘，終于打上了一個“正?！钡能嚒Ｎ疑宪嚨臅r候，之前搭話的司機對我陰陽怪氣：哎呦呦，打上了打上了，了不起。
車窗外，天連著海，云彩茂盛，海風松軟。我靜不下來，感覺要氣炸了。我運用多年打工經(jīng)驗安撫自己，此刻的目標不是生氣，而是松弛旅行。復盤一下剛才的經(jīng)驗，一會兒打車我換個平臺。到達后，我給司機打賞了50元。我認為這是對善良人的嘉獎。我猶豫要不要投訴坐地起價的司機，一個聲音說他們不容易，一個說如果我不投訴，他們會繼續(xù)這樣，還有一個聲音說，你一個外地人，還是個女生，萬一投訴了有危險呢，畢竟那個司機看著兇神惡煞的。最終我的正義感和憤怒取勝，我投訴了他。
后來在縣城火車站，去海灘、島嶼景點，又遇到了幾次這種情況。我和司機杠上了，遇到那種不取消也不來接、就等我主動提出加價的司機，我就看著地圖上的小車繞彎，一會兒距離我 1 公里，一會兒距離我 1.3 公里。一次次僵持，一次次對峙，甚至還帶著某種整頓縣城網(wǎng)約車市場的荒謬決心。
想象中的“仙境”已經(jīng)特別商業(yè)化了，到處都是“我在哪哪很想你”和拍照打卡點。所有人打量你兩下就知道你是外地人。這里酒店、連鎖餐飲都很成熟，我住在一家連鎖酒店，一進去就聞到熟悉的味道，就感覺好像回到城市，一出酒店就又聞到海鮮味，又回到了縣城里，很有反差感。
吃東西我也踩坑了。我按照大眾點評找了家高分店鋪，覺得和北京吃的海鮮沒什么區(qū)別，服務基本等于沒有，服務員似乎職業(yè)倦怠了，空氣里是勺子和碗激烈碰撞的聲音。去餐廳都會引導你寫個好評送吃的、喝的。我想喝一瓶純正的椰子水或者無糖飲料，但堆在桌子上的是一些沒見過品牌的糖水，配料表前三的都是白砂糖和糖漿。我走了兩條街，找了十多家煙酒店才買到一瓶椰子水。大城市塑造了我的規(guī)則意識，也塑造了我的“矯情”。
第二天我就不上點評了，在酒店附近隨便進了一家蒼蠅小館，竟然意外好吃。相比昨天吃的連鎖海鮮店，這家店很小，開了二十年，老板的名字就是店的名字，他說這就是真正的信譽和人品擔保。每道海鮮都做得特別，第一次吃到酸菜和肥腸能一起炒，還吃到了一種“美人魚”，吃一次就感覺人生明亮了起來，后來連著兩天都去吃了他家，老板還附送了新菜——生腌螃蟹。
上島游覽是我此行最期待的目標，到了發(fā)現(xiàn)，景色確實挺美，但體驗也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單人450元的游艇，客服說“行程舒適，幸福上島”。實際卻顛簸坎坷，狂野不已。
出發(fā)延遲了一個小時，我就在海鮮味濃郁的碼頭傻等。好不容易上船，游客又比約定的多了六個，導致座位十分擁擠。救生衣上斑斑點點的污漬，褶皺里藏著灰塵。看起來桀驁不馴的船長，船開得又快又野，同行的人東倒西歪疊在一起，抱著紅色塑料袋嘔吐。但沒辦法，上了船交了錢行駛在海上，沒有退路可言。
一個小時后才登上島，島上無人居住，只有幾只羊在覓食。我看到了礁石、懸崖峭壁、還有波濤洶涌。后來下起了大雨，海風把我的傘吹得翻了個兒，褲子衣服很快就濕透了，游艇不在岸邊，我就只能跑到大石頭后避風雨，還因為草滑摔了個跟頭，白褲子上都是紅色的泥巴。確實狼狽，但站在懸崖上看海還是第一次，遠處山島竦峙，近處水何澹澹，日月星辰真得若出于海。視野變得寬廣無限，我仿佛看到化成小點的自己，地球正背著我，在宇宙中環(huán)繞旅行。
▲ 島上風景。圖 / 高羅提供
回程路上，船長開始播放震耳欲聾的DJ舞曲。船長五十歲左右，一手扶方向盤，一手扶著舷窗，手指關(guān)節(jié)突出，肱二頭肌高聳。他一會兒高唱“思念的枷鎖”，一會兒唱“喝醉才明白”，我感覺又吵又累，在搖晃的風浪里睡著了。后來一個巨大的海浪撲過來，船突然大跳了一下，我的身體也跟著船向上拋起又落下，突然驚醒。從舷窗望出去，海無邊無際，直通天際。
我產(chǎn)生了一種敬畏感，海如此博大，人如此渺小。船長舉起拳頭，高喊：今天帶你們體驗真正的乘風破浪。迎面一個高大的浪躍起，船蹦著上去又顛下來平衡。我的心臟和后腦勺開始雙重搖擺，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鮮活。此時船在海上漂移又跳躍，音樂砰砰砰地高聲嗨著，一個女孩也跟著音樂唱，船上幾處歌聲涌起。
我才發(fā)現(xiàn)旁邊的男孩居然還抱了一只狗上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留意其他人了。我閉上眼睛，跟著船起伏，仿佛在海上“蹦迪”。
也不是沒有旅行中的意外發(fā)現(xiàn)和治愈瞬間。比如去參觀媽祖廟的時候，我“開發(fā)”了一條“觀墳”路線。
我發(fā)現(xiàn)這里的寺廟不像北京寺廟那么肅穆，充滿了生活氣息和世俗感。一樓供奉媽祖的地方，幾個老奶奶也住在這兒，她們打掃衛(wèi)生、看守廟宇、侍奉媽祖，神情安寧。
▲ 媽祖廟。圖 / 高羅提供
順著媽祖廟，沒有計劃地向山上爬去，我遇見了第一個墓穴，然后，一路到山頂，看到了許多不同風格的墓。有的和基督教有關(guān)，有的和道教有關(guān)。于是，我一路聽著鳥鳴、迎著風向上爬，向前看是高山，向后看是海，向兩邊看就看到了墓，我沒有感覺害怕，反而覺得很踏實。心想，既然生命的本質(zhì)是死亡，那我的人生要怎么過呢？
最后一天晚上，作為i人的我甚至加入了廣場舞的隊伍。吃完飯，路過廣場，看到不少人在跳廣場舞。我站在邊上看，一個系著粉色圍巾的阿姨，熱心地跟我說“往前站站”。我說我跳不好，阿姨推了一把我的腰。我像被丟進了異世界。
男女老少都有，除了領(lǐng)舞的跳得動感流暢，多數(shù)人跟不上節(jié)奏。有人穿裙子，有人穿拖鞋，還有人累得坐在了地上。每個人都旁若無人地跳，也很放得開，即使手腳似乎各有各的想法。
燈光昏暗，節(jié)奏很快，“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愛”，我開始呆站著，后來跟著扭、甩手臂，我甚至逐漸跳出了一種“心流”，我想到那句話，在場的只有自己，沒有別人。這是我的第一次露天蹦迪，一種開心又羞恥的感覺。回到酒店，洗澡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還在哼著“神曲”。
三天兩夜，我為此行消費了4000元左右。離開縣城那天，馬路邊一棟樓盤接著一棟新樓盤，還有正在建設的樓盤。數(shù)據(jù)顯示，這座縣城去年接待了20倍于本地人口的游客，確實非常厲害，也很令人佩服。
但游客給縣城帶來了 GDP的增長，也帶來了過度商業(yè)化和生態(tài)破壞。路過一片灘涂，我發(fā)現(xiàn)海邊的垃圾比沖上來的貝殼還多，多是人類的廢棄物，塑料瓶、廢棄漁網(wǎng)、塑料袋。社交平臺上的圖片，必須加上厚厚的濾鏡、并發(fā)揮想象力才能“復原”。
▲ 灘涂有許多垃圾。圖 / 高羅提供
現(xiàn)在縣域旅游越來越火，寄托著人們對遠離城市、尋找原生態(tài)和慢節(jié)奏的生活的向往。但過度開發(fā)和千篇一律的商業(yè)化，可能破壞真實日常生活，變成圍繞游客打造的“楚門”的世界。真希望準備迎接“潑天流量”的縣城，不要為了急功近利，丟失最寶貴的東西。
不久后的國慶，這座小縣城又將迎來更大的考驗。
去縣城旅游是“沒苦硬吃”嗎？
青森 北京內(nèi)容行業(yè) 36歲
中秋小長假前一周，“我要去縣城”的想法開始在腦袋里盤旋——去一個高鐵直達、沒有“人從眾”的縣城，在市井生活里慢下來，在風景優(yōu)美的咖啡廳發(fā)呆，在沒有過度商業(yè)化的千年廟宇之間狠狠去班味兒。正好有一位朋友生活在北方縣城——且是“黑神話”取景地之一，這個地方還不大眾，甚至很多人不知道縣城名字正確的發(fā)音。我立即開始訂票，開會的時候都在不斷刷新候補信息。
出發(fā)前一天晚上，我瘋狂安排工作，坐地鐵回到家時頭昏腦脹，想到，好像每一次出去旅游前都是很辛苦的狀態(tài)，有一種不配好好休息的感覺，甚至這兩天出游，早上在縣城五星級酒店的床上醒來，浮現(xiàn)在腦海的還是自己這個月的KPI。為了帶電腦處理工作的事情，我甚至放棄了帶相機。班味兒，被我?guī)У搅丝h城。
第一天住在城區(qū)，出高鐵的瞬間有些失望，熟悉的灰蒙蒙的北方小城市的感覺，一瞬間有點“沒苦硬吃”的感覺——好不容易從小地方打拼到大城市，想去縣城尋找治愈感是不是腦子進水？
好在酒店不錯，新開業(yè)不久的五星級酒店，三四百塊就可以住一晚上，比起北京郊區(qū)節(jié)假日動輒上千的民宿來說，性價比高多了。城市不大，我原打算騎共享單車去玩，并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輛共享單車。朋友遠遠就說，這個應該已經(jīng)被鎖了。我湊近一看果然如此。“我們這的人很少騎共享單車。開車或者小電驢最方便?！?/p>
因為凌晨5點就起床趕高鐵太累，吃了午飯我就回酒店一躺不起。晚上坐朋友的小電驢去夜市吃了當?shù)匦〕浴?/p>
第二天才真正開始了縣城旅游，朋友開車帶我去尋訪當?shù)氐膸讉€景點，主要是古建筑和廟宇。如果沒有車，獨自來旅行，想去這些地方是很不容易的，雖然絕對距離不算太遠，但沒有公共交通，且散落在不同的村子里，路也不好找。
第一個目的地是縣城區(qū)的天王廟，門上了鎖，但里面有人。我們敲門進去，發(fā)現(xiàn)工匠正在做四大天王塑像，據(jù)說大半年可以完成一座。第一次見到用泥和草糊成雛形的塑像。戴眼鏡的小哥三十出頭，說從事菩薩泥塑十幾年，每天早上七點來，工作到下午一點回家。我問他工作有沒有“班味”？他問我什么是班味兒？我問他喜不喜歡這個工作，他說還不錯，可以到處跑。我問他工作的時候會不會進入心流，他沒理我。他的工具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木片，跟我們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刮天王的袖口。旁邊的小哥則在刮另一座天王的腳板。
▲ 第一次見到塑造中的神像。圖 / 青森提供
第二座古建坐落在荒野里，周圍都是玉米地。拾級而上都是羊屎蛋兒，濃濃的羊糞味兒。一只金毛歡快地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守廟人是附近的農(nóng)民，有人來參觀就給他打電話，游客自己在小本子上登記，我們是當天登記的第四波。守廟人說，雖然地點偏僻，黑神話火之前，來這里的古建愛好者就很多，多是旅游大巴車拉來的，國慶應該會迎來一個高峰。
他扛著滴水的鏟子用方言跟我們說，目前還沒什么文字介紹，如果有他也愿意多學一學好給游客講。廟里供奉的是后羿和嫦娥，塑像是后來重修的，但建筑結(jié)構(gòu)源自于金代。
主要目的地是因“黑神話”取景火了的古寺。開車經(jīng)過村莊，穿過小路，路過羊群，還開進過一個死胡同，刮了底盤，撞了后視鏡，極限倒車，才上了縣道，終于抵達目的地。
▲ 開車路過羊群。圖/ 青森提供
你能明顯感覺到當?shù)赜性谂雍谏裨挼摹皾娞炝髁俊?。新做的游客須知，新栽的樹，樹上掛著新做的傳說牌子，挖掘機在半山坡忙著什么。核心路口擺著黑神話悟空的人形立牌，景區(qū)賣紀念品的人說，冰箱貼已經(jīng)在做了，景區(qū)還弄了通關(guān)文牒、蓋章打卡等文旅活動配合游客。
▲ 景區(qū)門口的黑神話悟空立牌。圖 / 青森提供
接流量的，還有一些嗅覺敏銳的生意人和網(wǎng)紅。唯一一家賣炒餅和當?shù)匦〕缘臄偽簧饣鸨?，不到下午兩點炒餅就賣完了。當?shù)鼐W(wǎng)紅正在景區(qū)門口空地搭臺子，橫幅上顯示，一位“杰哥”今晚要在這里直播演出。我朋友跑去問正在忙活的大哥：杰哥是明星嗎？不是。杰哥是網(wǎng)紅嗎？不是。杰哥是你嗎？是的。那你是誰？我是一個抖音愛好者。我們都笑了。當天晚上我還在抖音上刷到了杰哥的直播，一位迪斯科風女演員正在勁歌。
寺廟里，穿著紅馬甲的志愿者很自豪地說，以前一天幾十個人，現(xiàn)在一天上千個人，她是附近村民，志愿來幫忙的。還有志愿者負責講解，一位志愿者被人群環(huán)繞，講“六道輪回”：“比如你們現(xiàn)在跟家人朋友在這里旅游，很快樂，那就是天道，但是你領(lǐng)導一個電話打來讓你加班，那你又回到人道了?！贝蠹叶夹α?。每次講完，游客都熱情鼓掌，賓主盡歡。大家對著“最美”佛像和菩薩像盡情拍照，這里允許近距離拍照，只是不讓開閃光燈。
住在縣城的五星級酒店里，價格也是不到四百一晚，酒店環(huán)境很好，營業(yè)不久，服務人員有種過于認真的禮貌，因為人少，從他們面前走過的時候總有點過年經(jīng)過村口的緊張感，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
在城區(qū)酒店的自助餐廳吃飯的時候，我看到有女生把酸奶打開，倒在松餅上，自制一道甜品。一個男的指導窗口的阿姨給他煎蛋：“哎，對，就是這樣，很棒?！奔宓暗陌⒁毯椭竺娴男』镱^上都戴著高高的白色廚師帽，時不時用方言交流，身上有一種還未經(jīng)標準化的淳樸。在縣城的五星級酒店吃早飯時，我和另外兩個女生一人一張桌子，坐成了一列，各自默默吃飯，偶爾刷下手機，看起來都像是從城市獨自來旅行“洗班味兒”的。
▲ 圖 /《不結(jié)婚》劇照
夜里的縣城，沒有娛樂活動，也不想出門，一個人待在酒店確實有些孤獨，甚至突發(fā)奇想，要是有個迷你KTV就好了。
旅行第三天，朋友去加班，我也逛不動了，待在酒店工作?？h城沒有風景優(yōu)美的咖啡廳，只看到一家蜜雪冰城開在十字路口，沒有什么人流。五星級酒店里的環(huán)境和周圍形成了結(jié)界。
想了想，這趟旅行，雖然過程中有失望和反差，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在縣城當“中產(chǎn)”的從容優(yōu)雅，但的確有一些讓我感覺新奇和治愈的瞬間。
比如和朋友交流在大城市生活和在縣城生活的感受。她說每次看媒體寫月薪2萬買不起這買不起那都“看不懂”，我給她算了算我的生活成本。她對生活所在地的熟悉程度令我驚訝，酒店、吃飯的餐館、路過的茶飲店，她都能講出背后的老板的故事，甚至認識本人。但她說她在這里感到孤獨，缺乏精神上的朋友，“我好像是精神上的北京人”。
我們在網(wǎng)絡上溝通了兩年，這是第一次線下見面。不同生活的參照，相似的苦惱和憧憬。在夜市一邊吃小吃一邊真誠聊天的時候，頭發(fā)被風吹動，人與人之前的真情實感也在流動。
還有在廟宇中，被“寶相莊嚴”或平和曼妙的神佛塑像靜靜注視時，確實會有一種內(nèi)心被撫摸過的平靜。
坐在一千年前的古建前歇腳時，也會感受到時間的永恒和生命的輪回。
想了想，更讓我覺得放松的是，這里的景點還沒有完全商業(yè)化、標準化、網(wǎng)紅化，沒有“我在哪里很想你”，沒有亂七八糟的背景音樂，沒有各種流水線式打卡點。景區(qū)門外，當?shù)厝俗诔虚T口打牌，不太理會往來的游人，也不會主動兜售什么。手藝人叼著煙，用手機放著音樂，慢慢雕刻著古建上的雕花。
三天兩夜的行程，花費了2000元左右。落地北京后，不動腦子地換乘地鐵，重新回到熟悉的秩序，什么都沒有變，但又似乎覺得，哪里有些不一樣了。只不過，走出地鐵，往家前進的時候，肩上的背包變得越來越沉。
（高羅、青森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