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降噪NoNoise 孫靜 阡陌
01 沈抖輪崗,百度無人可用?
百度5月5日公布的新一輪高管輪崗,留給外界一臉錯愕。
最具「太子」?jié)摿Φ纳蚨?,突然從?zhí)掌百度「錢袋子」的位置,輪崗到了智能云(ACG)。接替他成為移動生態(tài)(MEG)負責人的何俊杰,之前負責戰(zhàn)略投資,公開履歷中鮮有移動業(yè)務經驗。
上一次出現類似反差的組織調整還是阿里。去年12月,阿里「太子」、淘寶天貓負責人蔣凡被調往海外數字商業(yè)板塊,大淘寶業(yè)務則由此前掌管B2B業(yè)務的原阿里「十八羅漢」戴珊接管。
不過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蔣凡謫守海外并沒有讓人覺得太意外。況且,阿里海外業(yè)務正需要一個開疆拓土型的良將。對蔣凡來說,這條荊棘之路說不定也是通往權力中樞的一條「暗道」。你看再怎么折騰,他干的還是自己擅長的領域——電商。
反觀沈抖所處局面,則大為不同。2019年5月,在搜索業(yè)務一把手向海龍離職后,沈抖一夜連升兩級,成了全面接管搜索+信息流業(yè)務的集團高級副總裁。
在百度,移動生態(tài)業(yè)務是最重要的現金流來源,是第一增長曲線;智能云是中期的增長「中樞」,是百度一半的未來;自動駕駛和智能語音則代表了百度的遠期戰(zhàn)略。
李彥宏能把核心業(yè)務交給沈抖,這也是「太子」一說的來源。大家都知道,在百度內部想要獲得李彥宏的認可和信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抖獲取信任的基礎,基于他對信息流的認知。在執(zhí)掌MEG的三年,他梳理了一個以百度APP為核心,以搜索+信息流為雙引擎,以百家號+智能小程序+托管頁為三支柱的頂層架構。百度移動生態(tài)布局開始面目清晰起來。
正當外界認為沈抖越來越接近百度「二號位」的時候,吊詭的調令來了。
沈抖擅長的是信息流,而非云計算,但百度硬要把智能云業(yè)務塞到他的手上。于是「下放」說、「攻堅」說開始各執(zhí)一詞。
在「降噪NoNoise」看來,本輪高管調整更多是百度無人可用的結果。有知情人士透露,沈抖其實并不是ACG負責人的首選。百度曾計劃從外部引入高管,補上智能云「一把手」的空缺。
據說百度挖過前阿里云智能產品管理部總經理馬勁,但對方似乎興趣寡淡。馬勁之前直接向阿里云一把手行癲匯報,現在是中國電子云的執(zhí)行總裁。另一名阿里云高管、前中國區(qū)原總裁任庚,也被傳過要加入百度,后來沒了下文。
自從陸奇出走,職業(yè)經理人「黑洞」似乎成為百度的一個標簽。空降高管可遇不可求,百度轉變思路,在內部挖掘接任者。不過此時環(huán)顧一圈,李彥宏身邊的將才所剩無幾。
2017年以來,吳恩達、王勁、陸奇、向海龍、張亞勤等多位高管先后離開百度,以至于外界戲稱,「鐵打的百度,流水的高管」。
在百度官網上,最高決策機構成員中,除了李彥宏本人,還有CFO羅戎、CSO余正鈞、CTO王海峰、人力資源負責人崔姍姍、數據隱私委員會主席梁志祥、移動生態(tài)負責任沈抖、智能駕駛負責人李震宇7人,其中能夠在業(yè)務線上獨當一面的只有兩名少壯派干將——沈抖、李震宇。
此時的李彥宏似乎沒有更多選擇。
「圈定」沈抖或許還摻雜了李彥宏的復雜情緒。作為一個耐心有限的CEO,他對沈抖帶領的MEG自然有更高期待。但從沈抖近期對媒體回應來看,當移動生態(tài)越來越龐大,垂直業(yè)務直播、教育、電商卻不溫不火的時候,「業(yè)務不聚焦」就成了「硬傷」。MEG也成為百度本輪「瘦身」的主要板塊。
李彥宏大概率是不夠滿意的,但沈抖仍是其為數不多的愛將。這時他只能順勢再出一道「加試題」——激活智能云。
投資人對百度AI投入的不買賬,曾讓李彥宏感到格外孤獨。智能云則不同,這是百度肉眼可見的下一個增長點。對沈抖而言,你說這能叫「下放」嗎?
02 被選中的人
「我希望找一個人接替我,擔任百度集團CEO」。
在百度回港上市前夕,李彥宏曾經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這樣談到。他還說,接班人選并不會從2號到10號那樣去排序,而是人人都有機會。
沈抖看起來是有機會的。當百度把關系未來的「半條命」交到他手上,這道考題的結果,或許會決定「機會」的進化,是化作泡影,抑或成為現實。
從2012年加入百度開始,在很長時間里,博士沈抖的職務都只是技術總監(jiān)。盡管他具有清華和香港科技大學的碩士和博士學歷,又有微軟以及一段短暫的創(chuàng)業(yè)經歷,但在技術人才濟濟的百度,他并不起眼,長期遠離權力中心,與「接班人」身份更是毫不搭邊。
直到陸奇到來。這位「硅谷華人之光」改變的不止是百度的股價、李彥宏的名聲,還有沈抖的職業(yè)生涯。這位技術總監(jiān)幾年前就在內部提到過為百度 App 引入信息流,但當時沒有被采納。這與陸奇后來發(fā)起的改革不謀而合,很自然,他成為那個沖鋒陷陣之人。
2017年1月,陸奇空降百度。4個月后,沈抖升任百度公司副總裁,全面負責手機百度和feed事業(yè)部。
根據《晚點LatePost》報道,李彥宏從當年11月開始,親自抓起了信息流業(yè)務,每天早上8點,他會準時出現在辦公室,和沈抖以及各位總監(jiān)開早會。
信息流廣告在2017年保持著高速增長。具體到百度,信息流廣告收入,在2017年Q1 每天為百度帶來1000萬收入,進入Q2 之后,這個數據銳增至3000萬。
當時百度內部的想法是:在3-5年之內,將信息流廣告打造成第二個「鳳巢」。
有些像「母憑子貴」,主導了信息流業(yè)務的沈抖在百度管理層扶搖直上。
這很不容易。
進入2018年之后,在百度,除了坐在「鐵王座」上的那對夫婦,其他人的命運都展現出吊詭的走向。陸奇結束了他在百度486天的工作,作為百度元老的十年老臣、相傳與陸奇分歧極大的向海龍也在后來黯然離場——李彥宏寫給他的告別詞是:作為領軍人物,說「我們盡力了」沒有用,要確保在必須贏的戰(zhàn)場上取得勝利。顯然,這是一場不算愉快的分手。
在向海龍離開后,年輕的沈抖,站在了緊靠「鐵王座」的位置上。李彥宏在內部信里對他的評價是:「具有戰(zhàn)略視野,敢打勝仗、能打勝仗」。
與這項任命同一天出爐的2019Q1 財報數據,讓李彥宏的急切很好被理解。該季度,百度凈虧損為3.27億元,這是它上市14年以來的首次季度虧損。而 MEG 正是百度公司最重要的現金牛。
沈抖能否繼續(xù)打勝仗,就變得至關重要。
不過,連升兩級的沈抖似乎只是得到了向海龍的位置,而沒有像后者那樣擁有足夠的話語權。對此最有力的佐證便是,當時,馬東敏、沈抖和負責人力的百度老將崔珊珊組成了 MEG 管理委員會。被分散的決策權,這樣的設定向外界傳遞的信號足夠清晰:沈抖還沒有坐穩(wěn)。
后來數據倒是拉回來了。2021年財報數據顯示,百度營收1245億元,同比增長16%,其中。核心業(yè)務收入為952億元,同比增長21%。廣告收入為740億元,同比增長12%。
事實上,沈抖在百度內部的口碑不錯,多數人對他的評價是:說話滴水不漏,低調務實,做事直接,真誠果敢,不兜圈子,懂得如何在百度文化里生存。最后一點至為重要。
不過,接手 MEG 的三年里,他始終在朝向「勝仗」的路上奔跑,卻沒有真正得到它。
在產品側,沈抖一手搭建了百度App的信息流體系,并帶隊與字節(jié)系對壘信息流大戰(zhàn)。但百度只是戰(zhàn)勝了過去的自己,在與字節(jié)系、騰訊系的信息流大戰(zhàn)里,始終沒真正占據優(yōu)勢。
反觀頭條系,在2019年3月到2020年9月的一年半時間里,它步步為營,建立起搜索業(yè)務,并開啟商業(yè)化,直接殺進了百度腹地。
百度總在慢半拍,這可能是沈抖也無法改變的現實。
百度在2018年開始布局段視頻和直播,但直到2020年5月,頭號 IP 李彥宏才出面,做了一場個人直播首秀,為自家業(yè)務站臺。但時至今日,主打「泛知識」的百度直播,也尚未取得足夠好的市場份額。
更大的壓力來自銷售。
這是他此前并不熟悉的領域,也是他動手改革最晚的業(yè)務。
今年3月,沈抖對百度銷售體系進行調整,將運行多年的原有的大客戶、直銷、渠道分銷、代理體系,調整為九個部分:由大眾消費類、大健康類、內容消費類、商務服務類組成的行業(yè)部,以及渠道生態(tài)合作部、渠道銷售發(fā)展部、渠道服務聯絡中心、銷售管理部、銷售服務部。
如果說百度的A面是技術公司,B面應該就是銷售公司。前者有多純粹,后者就有多復雜。如今來看,沈抖發(fā)起的這項銷售體系改革,可能也要隨著他的調任而前途未卜,不知道沈抖此刻的心境是遺憾更多,還是慶幸更多。
03 標志性戰(zhàn)役
他或許無暇多想。從老板寄語可以管窺,沈抖接下來面對的挑戰(zhàn)有大。
李彥宏希望智能云實現「規(guī)模和健康度的量變到質變」。這等于說,既要規(guī)模做大,又要考核利潤;再不濟,先收窄虧損。
但一項業(yè)務推進的難易程度,往往由商業(yè)模式和行業(yè)格局共同決定的。對百度來說,搜索+信息流是平臺模式,可以一勞永逸躺著賺錢,云計算則是低眉順眼地磕項目,是積沙成塔的過程。
如果只做縱向對比,百度智能云去年營收151億元,同比增長了64%,看起來增速還不錯。可一旦橫向對比,差距隨即顯形。Canalys發(fā)布的2021年中國云計算市場報告顯示,阿里云市場占比37%,華為云18%,騰訊云16%,百度智能云則只有9%。
云計算市場寡頭效應明顯,越是追趕者,「磕項目」的難度系數越高。這是沈抖未來面臨的第一個挑戰(zhàn),或者說尷尬。
這也是百度智能云內部一度動蕩不安的根源。2020年,原百度云總經理尹世明、副總經理張志琦先后離職,ACG劃歸CTO王海峰管轄。
2016年從SAP跳到百度后,尹世明曾一手搭建了百度云的商業(yè)化體系。據36氪報道,尹世明在任期間主張優(yōu)先擴張份額、即使虧損也要做,但集團層面厭惡虧損,尤其是在2019年出現首次單季虧損后,百度的容忍度就更低了。
沈抖接任后,能否在智能云領域繼續(xù)像李彥宏期待的那樣「打勝仗」,目前還說不好。
對于他的上任,多名業(yè)內人士說,「完全想不到」。一名行業(yè)觀察者分析,百度云強調云智一體化,而沈抖的優(yōu)勢或許在于AI與云的融合。AI是沈抖的技術強項,另一方面,他此前負責的搜索業(yè)務,恰是百度AI技術的集大成者。
這意味著在百度內部,沈抖最有可能成為「整合者」的角色。「降噪NoNoise」發(fā)現,沈抖很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在一次內部會上,他說,隨著百度移動生態(tài)銷售體系進一步調整并「聚焦行業(yè)」,未來其對于智能云等B端業(yè)務的賦能空間也將進一步提升,收入模式將更加多元。
但沈抖的短板很鮮明——技術出身,缺少to B銷售經驗。盡管百度在任命中強調,沈抖有管理銷售體系的經驗,但移動生態(tài)的銷售與to B的云計算市場,完全是兩套打法。在這方面,互聯網基因的阿里、騰訊,都曾吃過虧。
尤其當下,阿里云、華為云、騰訊云正在死磕政企市場,一個精通to B打法、知道如何跟政府打交道的銷售體系,成了各家沖擊KPI指標的關鍵。
一個參照是阿里云。去年以來,遭遇增長的煩惱后,阿里云拼命從華為挖人。騰訊也不甘落后。擁有to B基因的華為,快被互聯網公司挖成了政企市場的「黃埔軍?!?。最新消息來自今年3月,華為高管蔡英華加入阿里云,輔佐行癲、統(tǒng)攬阿里云整個銷售板塊。在他還沒站穩(wěn)腳跟的時候,已經開始大刀闊斧地調整,以及繼續(xù)從華為挖人。
反觀百度智能云和沈抖,目前仍缺乏蔡英華這樣的輔佐角色。
如果說之前在MEG,沈抖以信息流一役,步步接近權力中心;如今執(zhí)掌智能云,他還需要一場標志性的勝仗,來證明自己有能力成為李彥宏的「天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