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子星球 吳先之

編輯|王潘

5月10日，杭州細雨微微，由于疫情原因對入場家屬規(guī)模作了嚴格限制，第18個“阿里日”讓人感覺到了一絲陰郁。

“阿里日”是管理層與員工、員工家屬們?yōu)閿?shù)不多的直接溝通渠道。往年，集體婚禮與話事人的證詞總能吸引外界目光，這種境況到2020年悄然變化。一個是董事長從馬云變?yōu)閺堄?，二人氣質完全不同。另一個是繼任者不得不應對突如其來的疫情。

2019年，第15個阿里日人們依然記得馬云穿上中式長衫，站在臺上金句不斷。“兩情若是長久時，必須要做到朝朝暮暮，至少用釘釘早上發(fā)一個問候，晚上發(fā)一個問候，中間發(fā)一個問候，哪怕你加班都靠譜?；橐鲆腋?，釘釘最重要！”

2020年，人們記住了102對新人的口罩集體婚禮，張勇、童文紅、井賢棟三人在輕松的氛圍下用直播回答員工問題。一年后，第17個集體婚禮，并沒有給人們留下什么記憶，唯一可能有些印象的是張勇的講話中出現(xiàn)了十余次“感謝”——這一年一些事件暴露了管理層和員工的矛盾。

事實上，今年阿里日，張勇的發(fā)言已經涉及到了幾乎所有核心問題，疫情、全球化、戰(zhàn)略方向與市場競爭、組織和文化，無論哪一個都切中了阿里當下所面臨的危機與挑戰(zhàn)。

張勇看到了問題所在，可是一些問題張勇解決不了，另一些問題阿里解決不了，還有一些問題，誰都解決不了。

張勇發(fā)現(xiàn)了問題

張勇提到，如今面對疫情，需要換一個角度去思考，而不是常態(tài)化地做過去原本習慣的工作。他關注到了在特定場景中，必須以履約為前置條件來解決阿里服務消費所面臨的種種具體而復雜的問題。

坦誠地說，疫情讓菜鳥這樣的第四方物流有苦說不出，客觀原因使得商品從離開原產地、運輸?shù)脚渌偷雀鱾€環(huán)節(jié)都充滿不確定性。在這種情況下，讓資金與貨品流動起來，是件無比艱難的事情。

商家與品牌如果無法緩過氣來，那么阿里便無法增長。因此張勇才會非常坦誠地說阿里也許解決不了商家的所有問題，但卻能解決一部分。

回顧過去的十余年，張勇幫助阿里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危機，至少開啟了兩次增長。2009年，雙十一與并天貓商城上線，靠著大促營銷與品牌化雙管齊下，淘寶/天貓牢牢占據(jù)著電商行業(yè)最肥美的市場。

而另一方面，大膽啟用蔣凡、順利拿到無線化的船票、再到后來的內容視頻化與體驗游戲化，讓阿里核心電商板塊在京東、拼多多乃至抖快沖擊之中依然能逢兇化吉，保持高位增長。

“雙十一、無線化、直播KOL，十多年來淘系電商所有面向消費者市場的硬仗都離不開他的身影”，一位前阿里B2B業(yè)務中層認為，隨著消費市場的紅利消失殆盡，這位善打消費側戰(zhàn)役的話事人面臨的挑戰(zhàn)可能不是盡人事就能應對的。

第三次挑戰(zhàn)似乎與前面兩次都不同，首先用戶規(guī)模早已見頂，過去一年依靠出海與下沉才實現(xiàn)了AAC累計超1億的凈增長，與此同時10億量級之后，新增用戶所帶來的的驅動力會逐漸衰竭。

我們注意到，張勇分享的要點中，提到了蔣凡負責的國際業(yè)務，卻并沒有提到過去一年取得長足進步的下沉市場——在全球疫情反復的情況下，來自下沉市場的增量其實不會比國際業(yè)務的想象力少。

另一方面，市場結構性原因使得阿里核心電商業(yè)務承壓。

內容視頻化與游戲化保證了阿里能夠抓住用戶關注，獲得更高效的轉化，不過我們也需要注意圍繞時長的所有努力皆不能喧賓奪主，因此注定無法像游戲、文娛行業(yè)那樣著力。

QuestMobile去年曾詳細分析了手淘直播所帶來的變化，無論是流量類型還是停留時長都已達到相當可觀的地步，而且直播確實激發(fā)了用戶支付頁調起的增長。

我們注意到，游戲化與內容調整的邊際效應正在顯現(xiàn)。截至2022財年第三季度（自然年2021年第四季度），作為零售業(yè)務大頭的客戶管理（廣告與傭金）出現(xiàn)首次下滑。

客戶管理營收下滑拖累了核心電商，還拖了集團的后腿。

業(yè)內普遍認為，阿里眼下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是如何尋找新的發(fā)力點，重新駛入增長軌道，目前來看尚有很大不確定性。

自營處于快速增長期，營收占比會持續(xù)擴大，沒有理由相信天貓會徹底走向自營。國際商業(yè)收入占比較低，在地緣政治和疫情反復的情況下，恐怕也很難承擔增長重任。

阿里云計算與to B業(yè)務成長迅速，可是重資產運營模式下，相關企業(yè)都在用低價搶占市場份額，各家很難建立絕對優(yōu)勢，何況身后還有騰訊、華為以及國家隊。

B系崛起，C系整合

阿里需要學會如何“慢”下來。偏向結果論的考核體系，曾經讓阿里有著一支令人羨慕的銷售團隊，可是隨著環(huán)境改變，當擴張不再是主旋律時，唯結果論的考核則變成了一種內卷。

張勇在分享會中提到了關于組織與文化的問題，特別是用了“切膚之痛”來形容內卷所帶來的一系列問題。的確，內卷對阿里而言，如芒在背。

不少阿里匿名員工在某社交平臺提到內卷與制度存在某些僵化的現(xiàn)象。從某職場社交平臺可以看到不少自稱是阿里員工的吐槽。

不僅成熟業(yè)務內卷，就連高速成長的云計算業(yè)務也卷得厲害。一位阿里云工程師表示，由于評估以結果為導向，因此造成開發(fā)人員從拿項目、做項目、結束項目始終處于高壓狀態(tài)。

“拿不到項目最慘，會被邊緣化，所以一旦有活兒大家都會一哄而上?！鄙鲜鋈耸扛嬖V光子星球，他當時費了好大力氣才搶到了一個小項目，為了趕工期而主動加班，好不容易完成，最后卻因為效果不佳，受到極大挫折。“輪不到領導PUA，自信心受挫后我自己就離職了。”

為了調節(jié)職場氛圍，阿里曾先后取消加班、廢除“361”考核制度。去年8月又強制晚7點下班。不可否認，種種措施起到了效果，不過無法根治問題，因為形成內卷的重要原因是市場增長不濟，行業(yè)競爭加劇，這是管理層也很難扭轉的問題。

嚴格意義上講，擺脫內卷有且只有兩種方式，一個是核心電商業(yè)務能夠創(chuàng)新或者橫向擴張，謀求第二條增長曲線，以增長做對沖，這個擔子現(xiàn)在是戴珊扛著。另一個是從管理上優(yōu)化團隊，釋放更多資源，這取決于童文紅如何取舍，總之兩個方向都最終會讓執(zhí)行權重回阿里老人手中。

日前，阿里巴巴集團董事長兼CEO張勇卸任淘寶與天貓法定代表人及董事長，由戴珊接棒預示著阿里將圍繞C2M做文章，而且過去以C系為主的業(yè)務，隨著B系崛起而發(fā)生改變。

B系業(yè)務由兩小淘，即淘菜菜與淘特構成，分別對應生鮮與下沉兩個市場。雖然兩小淘的交易規(guī)模無法與大淘寶（淘寶、天貓、阿里媽媽）相提并論，且目前并未看到盈利跡象，但不可忽視兩小淘為大淘寶提供了更強的履約能力、差異化的服務以及存在一定想象力的新增用戶。

根據(jù)阿里此前披露的數(shù)據(jù)，淘菜菜能做到“一日兩餐”，履約時效為T+0.5。而淘特獨占會員DAU接近50%，并且形成超過6800家工廠與1700種商品的工廠直營體系。

與B系業(yè)務高歌猛進不同，C系業(yè)務經歷了某種意義上的“改編”。淘寶與天貓兩大事業(yè)群整合為用戶運營及發(fā)展、產業(yè)運營及發(fā)展、平臺策略及運營三個中心。此外，淘寶直播負責人道放直接向戴珊匯報，整個C系組織架構趨于扁平化。

經過數(shù)個月調整后，B系與C系有了非常明確的業(yè)務重心：B系鞏固供應鏈，核心在完善基礎設施與持續(xù)籠絡上游制造商。而C系則因為合并淘寶與天貓，得以形成合力專注品牌孵化。

盡人事，聽天命

阿里即將23歲，如今的體量與業(yè)務廣度，很難在整體上維持高增長，何況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有待完成。張勇提到，從2020年年底開始，阿里一直處于互聯(lián)網平臺經濟規(guī)范的風口浪尖上。

坦誠地說，張勇作為職業(yè)經理人，在這些年是維持大盤穩(wěn)定、從高速切換到平穩(wěn)發(fā)展的最好人選。對于“阿里能不能更好”，他提到要自信與自省。從媒體披露的分享會涉及到的內容看，張勇確實看到問題，但是并沒有任何解決方案。

一些問題是宏觀環(huán)境所致，例如貓狗拼都在放慢腳步，低頭做事，這是誰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另一些是阿里所不能左右的，所以只能過什么山坡唱什么歌。還有一些問題是張勇不能解決的，需要上過戰(zhàn)場、開過槍、受過傷的人去調整方向。

這或許是張勇退、戴珊進的真正原因，后者已經把手放在船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