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財健道 楊燕
編輯｜楊中旭
相比其他病種，宮頸癌是唯一可以通過接種疫苗來進行預防的癌癥病種。
在中國，宮頸癌每年新發(fā)數量高達11萬例，死亡人數超過5.9萬。死亡率高、年輕化已經成為宮頸癌的主要特征。
從2006年全球第一支HPV疫苗（默沙東四價）面世開始，長達15年的時間里，國內HPV疫苗市場一直被默沙東和GSK兩大巨頭所把控，直到2020年萬泰生物（603392.SH）二價HPV疫苗上市，國產替代步伐才開始加快。
5月25日，沃森生物（300142.SZ）公布其二價HPV疫苗首批產品獲得批簽發(fā)證明的公告，這也意味著第二款國產HPV疫苗的正式上市銷售。
長達十多年的“孕育期”后，國產HPV疫苗公司正替代默沙東和GSK，成為國內市場的主角。
跨過了最基礎的供應問題，國內HPV疫苗市場正在發(fā)生哪些變化，新上場的“選手”和“老選手”你會pick誰？
01、HPV疫苗，什么時候才能“應打盡打”？
長期以來，產能不足一直是國內HPV疫苗市場的核心矛盾。
因為默沙東和GSK的HPV疫苗供應的是全球市場，所以很難調控其對于中國市場的供應。
而萬泰生物旗下二價HPV疫苗的上市，不僅補上了產能供應不足這個短板，同時提供了更多層次的價格供用戶選擇。
更低的價格，更充足的產量，讓萬泰生物在二價HPV疫苗市場迅速后來者居上。中商產業(yè)研究院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HPV疫苗市場，萬泰生物二價HPV疫苗占比為65%，GSK占比僅為5%。
沃森的入局，顯然將給國內HPV二價疫苗市場帶來更多可能。
在討論市場格局的變化之前，讓我們先重申一個基本事實，潛在市場規(guī)模并不代表現有市場需求。
HPV疫苗的潛在市場規(guī)模足有千億，但現實情況中，真正“一針難求”的大多是指九價HPV疫苗，二價HPV疫苗的預約和接種大多時候都不是僅受限于產能。
北京協和醫(yī)學院群醫(yī)學及公衛(wèi)學院教授喬友林告訴《財健道》：“盡管近年來HPV疫苗逐步推廣，但是接種率還是非常低。”
萬泰生物當前二價HPV疫苗產能為3000萬支/年，新近獲批上市的沃森生物二價疫苗產能同樣高達3000萬支/年。2021年，萬泰生物旗下“馨可寧”全年累計批簽發(fā)量為1066萬支，產能使用率僅為1/3。
也就是說，按照現有HPV疫苗市場的實際需求，目前兩大公司產能綽綽有余。疫苗專家陶黎納表示，在技術成熟的前提下，疫苗產能是有很大彈性的，產量跟需求正相關。
國內HPV疫苗市場的新增空間到底在哪里？存量空間和接種率到底如何提高？
從使用人群分析，萬泰生物公開信息披露，其二價HPV疫苗實際接種者年齡分布上仍以30歲以上女性為主，自費市場占比較大，各地政府針對特定年齡段采購占比僅為1.5%。
對于這部分用戶，疫苗市場的增長空間主要來自接種意愿和接種率的提升，考驗的是各家的銷售推廣能力。
但不可忽視的是，對于特定年齡群體的HPV疫苗服務或將變成大頭。
疫苗行業(yè)資深從業(yè)者李穎告訴《財健道》，世衛(wèi)組織發(fā)布的2030消除宮頸癌規(guī)劃里，要讓90%的女孩在15歲之前完成HPV疫苗的接種。
這部分人群本身不會成為疫苗的直接付費方，寄希望于他們的家長自主采購也需要一段時間的市場教育和認知傳導，更有可能的是政府財政買單。在這個前提下，HPV疫苗有望在將來成為一類疫苗。
中國一類疫苗有三大特點，一是控制對健康損害比較大的傳染病，二是財政要可支付，三是要保證疫苗的公平性，應打盡打。
但是國內HPV疫苗一直以來產能不足，目前財政也不足以承擔所有存量人群的接種需求，所以這肯定是一個逐步滲透、逐步提高接種率的過程。
李穎指出，目前HPV疫苗市場的買單方之一，是各地政府推出的惠民工程，采用的是介于一類苗和二類苗之間的一種采購方式。她表示，如果為了完成世衛(wèi)定下的目標，HPV疫苗接種人群年齡必須前移，惠民工程只是過渡期，HPV疫苗成為一類苗是大概率事件。
02、價格戰(zhàn)會來嗎？
除了沃森二價HPV疫苗上市銷售的消息之外，HPV疫苗行業(yè)內的“動靜”并不小。
世衛(wèi)組織在4月份召開的SAGE（免疫戰(zhàn)略專家組）會議上，專家組審議提出，接種1劑次的HPV疫苗可以產生和2-3劑次同樣的免疫效果。這意味著接種總花費大幅下滑，令3劑次疫苗股一度大跌的同時，也引發(fā)了網友熱議。
5月30日，GSK宣布其二價HPV疫苗“希瑞適”適用于9-14歲女孩的兩劑次接種已經獲得NMPA批準。在此之前，GSK的二價疫苗接種程序主要是3劑次。
疫苗廠家會往世衛(wèi)組織提出的一針方向努力嗎？提高可及性的同時降低接種所需費用？
李穎表示，目前還不清楚行業(yè)內是否有機構在嘗試“三針”變“兩針”，她同時強調，GSK此次獲批的“兩針”疫苗主要針對的是小年齡群體，實際上還是為了更多地去覆蓋青春期的女孩子。
喬友林表示，預防宮頸癌的效果要多年后才能顯效，不能立竿見影。喬友林說，“目前全國正在推廣15歲以下女孩HPV疫苗接種，但它在公共衛(wèi)生方面的效果需要5-10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看到?！?/p>
沃森新上市的二價HPV疫苗對于9-14歲的用戶同樣是兩針，15-30歲才是三針程序。
李穎解釋，對于疫苗產品來說，兩針和三針都是一樣的產品，只是因為年齡的問題，在接種程序上有一些調整。例如十三價肺炎疫苗，如果是在孩子6個月前打，完整的接種程序是4針，如果是兩歲以后打，2針就夠了。
接種程序的調整，無疑是加大了GSK在小年齡層用戶范圍的競爭力。當然，相比目前兩家國產疫苗產品，GSK在價格上并不占優(yōu)勢。
5月25日，南京市二價HPV政府采購結果公示，沃森的二價HPV疫苗“沃澤惠”報價246元/支，低于其正常市場價329元/支，拿走了70%的訂單量，同期參與的萬泰生物雖然也做出了十送三的優(yōu)惠，但維持了其一貫的市場價，僅拿下了30%的訂單量。
疫苗專家陶黎納此前曾對《財健道》表示，二價疫苗性價比最高，很有可能成為政府首選。一方面，目前HPV疫苗所做的技術工序只是簡單的加法，疫苗的價數越高，不同病毒型別之間的干擾也會加強，同樣型別需要的劑量就越大，成本就越高，同時不良反應的概率很可能會增加；另一方面，從成本效益衡量，九價疫苗的市場價格是1298元/支，二價疫苗需598元/支，國產萬泰生物的二價疫苗329元/支，性價比可想而知。
喬友林同樣指出，現有條件下，HPV疫苗還屬于較為昂貴的“奢侈品”，產能不足、供應短缺、價格略高，更高價數的HPV疫苗并非必需品，當務之急?；靖匾?。
隨著越來越多的政府加入HPV疫苗市場的采購，二價HPV疫苗價格會“卷”起來嗎？
對這種猜測，李穎認為“擔心還是太早”。她表示，疫苗產品很少有打價格戰(zhàn)的。過度降價很容易帶來用戶對質量和有效性的擔憂，肯定是性價比高的方案更有競爭力。李穎提到，通常情況下，政府工程項目不太可能只招一個疫苗廠家，因為還要考慮安全性和斷供風險。
03、出海和九價疫苗，哪家會快人一步？
除了中國市場外，國產HPV疫苗企業(yè)對于全球市場同樣躍躍欲試。
2021年10月，馨可寧正式通過世衛(wèi)組織的預認證（PQ認證），可供聯合國系統采購。在近期的投資者問答中，沃森生物同樣表示，沃澤惠已經提交了世衛(wèi)組織的PQ認證。
世衛(wèi)組織會把疫苗按照急需的程度劃分等級，比如說十三價肺炎疫苗和HPV疫苗，因為廠家太少，供應量不足，常年都在急缺級別。
通過認證后，世衛(wèi)組織會和廠家協商一個5年左右的訂單，廠家每年按照這個量供貨就行。
李穎表示，通過PQ認證不僅是對產品產量、工藝、生產流程的認可，還省去了一大筆渠道的銷售費用，直接大宗交易給世衛(wèi)組織、聯合國組織（如UNFPA，UNICEF）、和一些國際慈善機構（如比爾蓋茨基金會）等。
從現有情況來看，通過世衛(wèi)組織PQ認證后，萬泰生物在摩洛哥、泰國、印尼、馬來西亞等多個國家進行注冊申報。
沃森生物董事長李云春此前同樣表示：“沃森生物未來將分配一半以上HPV二價疫苗產能，以可支付的價格供應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市場，全力支持能夠惠及全球8400萬9-14歲女性的GAVI5.0戰(zhàn)略計劃?！?/p>
如果說WHO的2030消除宮頸癌規(guī)劃是當前HPV疫苗市場最大利好，那么它也早早埋下了各家HPV疫苗機構“內卷”的種子。對于海外市場的布局，可以說是各家準備的破題之法。
目前國內市場上涉及HPV疫苗研發(fā)的機構超過15家，萬泰生物、康樂衛(wèi)士、瑞科生物等均在其中。
盡管上述機構走到臨床三期的不在少數，但國產九價疫苗的上市可能并沒有大家想得那么快。
CDE現行指導原則規(guī)定，對于HPV疫苗，若有以病變?yōu)榻K點上市的產品，其后續(xù)產品可以采用持續(xù)感染為終點；對于沒有產品上市的疫苗產品，則必須以癌前病變作為臨床終點。
李穎指出，HPV從感染到出現癌前病變，平均要5年，最長10年，這也意味著疫苗上市前臨床試驗至少需要5年；如果以HPV持續(xù)病毒感染率作為臨床終點指標，一般可以節(jié)約兩年的時間。
萬泰生物和沃森因為已經有產品上市，他們的高價疫苗就可以抑制HPV持續(xù)病毒感染為臨床試驗終點。如果是相似的實驗方案，后者可能比前者省去了大概兩年的臨床時間。李穎同時強調，臨床試驗往往充滿風險和不確定性，所以這種假設只是估測。
當然，目前還沒有二價HPV疫苗獲批上市的其他廠家，則必須以病變?yōu)榻K點進行臨床試驗。
長期關注疫苗企業(yè)投資與并購的行業(yè)人士沈珂給《財健道》算了一筆賬，從目前各家進度來看，國產九價疫苗大部分都要2027-2028年才能出來，那時候國內市場是個什么情況呢？
從世衛(wèi)組織的2030消除宮頸癌規(guī)劃這個大前提來看，中國在2030年對于HPV疫苗的接種，甚至宮頸癌的早篩早檢都應該已經落地，大部分女性未來必然都會接種二價/四價。
國產九價疫苗上市時，用戶只剩下兩種，已經打過二價/四價的想要再升級，但主要市場還是每年的新生人口。長期來看，除了國內市場國外市場或許也會成為萬泰、沃森等HPV疫苗企業(yè)星辰大海的一塊藍圖。
（作者系《財經》研究員，文中李穎為化名）
制圖｜劉藝林 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