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開菠蘿財經(jīng) 金玙璠
編輯|艾小佳
在北上廣深,月薪多少才能實現(xiàn)租房自由?
奮斗在一線城市的打工人,一定都考慮過這個問題,思考的路徑一般是,賺更多的錢,再按需求尋找滿意的房子。但在不確定性增加的后疫情時代,在北京、上海、深圳,有一些95后年輕人找到了另一條通往“租房自由”的路,把房租收入比控制到極低:月薪2萬,每個月只拿出五六百元租房,房租收入低至2.5%。
要知道,同樣收入水平的人,這筆錢可能只夠他們吃頓大餐。而據(jù)某房屋租賃公司估算,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部分城區(qū)房租與收入比高達(dá)40%。
這些“摳門”95后的出發(fā)點很簡單:就連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都在裁員,收入大漲短時間內(nèi)就不抱奢望了,那不如另辟蹊徑,只要租足夠便宜的房,就算有一天被裁、失業(yè),也不至于被房租壓得喘不過氣來。
租房,是漂泊在外的年輕人,花費最大的一筆支出,也是最能折射生存狀態(tài)、生活方式的一個窗口。那么,五六百元,能在一線城市租到什么樣的房子?
大家想象中的畫面也許是,幾平米的隔斷房狹窄到只放得下一張床,每天承受一兩個小時的遠(yuǎn)距離通勤,一句話概括,毫無生活可言。
但事實恰恰相反。三位北漂、滬漂、深漂的95后告訴開菠蘿財經(jīng),他們只花五六百元租房,不但物質(zhì)上減輕了房租焦慮,攢下了一筆積蓄,精神上心態(tài)平穩(wěn),在北滬深的漂泊感變?nèi)趿耍€感受到了久違的煙火氣。
以下是這三位互聯(lián)網(wǎng)打工人的租房故事。
我月薪2萬,只花五六百元租房
這里是北漂最密集的聚集地之一。一次突如其來的“裁員”,讓小魚時隔4年再次回到這里,距離望京酒仙橋不遠(yuǎn)的一個村子里。
這里有她北漂的第一次租房回憶。4年前,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小魚,拿著4500元的月工資,租房的可選項不多,偶然間在網(wǎng)絡(luò)上刷到這里一間房,租金500元、通勤只要步行17分鐘。
后來,月薪漲了、工作也換了,小魚搬進(jìn)了月租金4000元的房子里。住得更舒服的代價是手頭經(jīng)常缺錢。
1995年出生的小魚,努力在工作的第二年,拿到了人生第一份2萬元的月薪,但嚴(yán)峻的就業(yè)形勢,讓她的房租焦慮加重。她變得不敢花錢,生怕一旦失業(yè)、交不上房租,就變成一個在北京無家可歸的人。
“你被裁了”,去年年中,所在的公司啟動裁員,小魚出現(xiàn)在裁員名單里?!敖酉聛砟檬裁村X交房租?”這是小魚收到裁員通知后,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夜,評估自己的收入情況、就業(yè)前景后,她退租了住了3年的房間?!胺孔饨箲]困擾了我很久,遇上裁員,逼著自己只能直面焦慮、解決問題?!?/p>
一周內(nèi),她瘋狂找“下家”,找到了月薪2萬的新工作;同時,房租降級,聯(lián)系到之前的房東,住回了北漂最開始的地方。4年時間,這里的租金漲了,不過,刨除新公司的租房補(bǔ)貼,她每個月只需要支付房租500元。
滬漂一年后,佟丞23歲生日那天,做出了一個決定,不再“為房東打工”。
家庭條件一般的佟丞,從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就琢磨著攢錢??梢荒甑筋^不但存不下錢,還欠了幾千塊的網(wǎng)貸。“我倒要看看錢都花哪兒了,翻看電子賬單發(fā)現(xiàn),房租占最大頭,剩下不多的錢也都吃喝玩樂了,難怪月月光。”
畢業(yè)第一年,佟丞平均每個月租房的花費是3000元。最早押一付三的1萬多元,是跟朋友借的;其間,因為湊不夠房租還借過網(wǎng)貸,“工資在漲,房租更在漲,總是工資還沒捂熱,就要拿出一半上交給‘房東’”。
滬漂第二年起,他找到了浦江鎮(zhèn)一處租金只需要500元的房子,住在房東家的異形閣樓里。最近一年,佟丞的平均崗位工資+績效工資+加班費,漲到了2萬,即便是換了工作地點,單程通勤時間一度要一個小時,他仍然打算常住下去。和賬戶余額增加相比,他覺得閣樓的壓抑和通勤的辛苦都算不上什么。
今年同樣26歲的菜菜倒是沒有過窘迫時刻,作為到深圳打工的潮汕人,受家庭環(huán)境的影響,她始終保證自己手里有一定積蓄,攢錢心智也比同齡人更早開啟。菜菜形容自己是極度的實用主義者,控制租房開支是攢錢計劃的關(guān)鍵一步。
畢業(yè)第一年,她和男朋友住在一個月租金1400元的大單間里,位置在深圳郊區(qū)。24歲那年,因為男朋友要出國進(jìn)修,異地戀的菜菜成為深漂獨居女孩,再加上工作方面,作為管培生被集團(tuán)分配到一個郊區(qū)的項目,她租房更加省了?!耙粋€人住的話,我不想租太貴的房子。而且拿著和在市內(nèi)工作的管培生一樣的工資,這是一個存錢的機(jī)會。”
2020年12月,她帶著800元的預(yù)算在深圳坪山找房,一個星期后,搬進(jìn)了月租金600元的房子。一年后,房租漲到650元。
菜菜時常會聽到“你收入也不差,為什么要租這樣的房子”的聲音,此時她的正業(yè)工資加上不定額的副業(yè)收入每個月超過1萬。
一些同事在得知小魚的房租只需要500元后,也來看過房,但最終都沒有選擇住進(jìn)來。
在北滬深,500元能租到什么房子?
一個月五六百,到底能在一線城市租到什么樣的房子?
三位95后的住處,都遠(yuǎn)離市中心,周邊環(huán)境一般,房間內(nèi)部簡陋,但能滿足他們各自對功能性的要求。
佟丞住的閣樓,面積25平米左右。起初的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熱水器和馬桶,他打算只買一張床,“有個地方睡覺,能遮風(fēng)擋雨就行了”。
當(dāng)住進(jìn)來他發(fā)現(xiàn)房間里又潮又熱,只好買了空調(diào)、除濕機(jī)。后來越住越舒服,閣樓里被他收拾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他又裝了寬帶,加了冰箱、空氣凈化器、凈水器……
小小的閣樓里,最讓佟丞滿意的是極佳的采光和獨立的衛(wèi)生間。他回憶,過去合租時,是四戶共用一個衛(wèi)生間,有夫妻、有情侶還有異性,每天早上都非常局促,上衛(wèi)生間靠“搶”。
小魚租的房間有15平米左右,有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張桌子、一臺空調(diào),衛(wèi)生間里有馬桶、熱水器,冬天供暖夏天供冷都沒問題。她自己另外添置了冰箱、洗衣機(jī)。
從房間出來再上一層樓,還有一個十多平米的天臺,站在天臺上,可以望見望京SOHO的樓頂。小魚和貓咪都很喜歡這里,夏天感受樹影婆娑,冬天曬暖烘烘的太陽,傍晚看看晚霞,夜里看看星星。
最讓小魚心安的,是擁有了獨立的衛(wèi)生間?!拔椰F(xiàn)在終于可以慢悠悠地洗澡、吹頭發(fā),很自在,沒有人再會催我?!毙◆~說,放在以前,“我很清楚,這個空間里還有別人”,現(xiàn)在,獨門獨戶,把門一鎖就可以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歸屬感吧。
菜菜650元租的房間,功能更齊全一些。18平米的房間里,被分隔出了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上一位租客走后,房東把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沒有蓋住墻面粗糙的坑洼凸起,但墻壁還算潔白干凈。
不過,最讓她頭疼的是,沒有任何配套家具,沒有床、沒有家電、沒有熱水器、沒有桌椅、沒有柜子。“房子是租來的,生活不是”,她不想湊合,于是,花了1850元對空房進(jìn)行了微改造。
菜菜最滿意的一點是,通勤十分方便,住處到公司只需步行5分鐘。工作日,每到中午12點,她就快樂得像只小鳥,迫不及待想飛回家,用最快的速度煮個面,配著下飯綜藝吃完飯,還能美美得睡上40分鐘。
要說不方便之處,肯定是有的。
快遞和外賣,不能讓直接放到門口,必須要自己下樓,到某一個商店門口去接收。
他們的住處人員相對密集,街上白天晚上都很熱鬧,或者說“有些吵鬧”。
不過,菜菜和小魚比較適應(yīng)。菜菜總能聽到有小孩在樓下玩耍的聲音,心里反而覺得“挺有安全感”。小魚住的房間在二樓,下面那條餐飲街總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但對于時常加班到凌晨兩三點的她來說,走回去的路上感覺很踏實,也會在樓下的餐館買飯,跟熟識的老板打招呼。
廉價的出租屋里,安全隱患是很多人擔(dān)心的。
“胡同口有一道門,晚上有門禁,門里兩棟樓房的每一層,包括天臺和樓下的小路,都安裝了監(jiān)控?!毙◆~說,她住進(jìn)來一年時間,還和一些鄰居成了朋友,有做生意的,也有同樣的互聯(lián)網(wǎng)打工人,“大家都是努力在北京生活的人”。
菜菜的住處,樓下也安裝了大門。她每天上樓回到自己的小屋,雷打不動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門反鎖?!半m然住了這么久,沒感受到危險,但獨居女生一定要有防范意識?!?/p>
住在500元的房間里,沒了不穩(wěn)定的漂泊感
住在廉價的出租屋里,三位95后都覺得,房租焦慮減輕了,心態(tài)平穩(wěn)了,在北滬深的漂泊感變?nèi)趿恕?/p>
成為滬漂一族后,佟丞最害怕的是漲房租。他曾經(jīng)遇到過二房東“坐地起價”漲房租,從2500元漲到3500元,“當(dāng)時我實在沒辦法,只好湊錢交了三個月的房租,自己兜里就剩下了20塊錢。當(dāng)時離發(fā)工資的日子還剩5天,我一連吃了5天的饅頭蘸老干媽”。
近三年,500元的房租讓他毫無壓力,而且房東始終沒漲過價,“房東是一對善良的老夫妻,我去年基金理財虧了一大筆,房東見我手頭緊張,允許我緩交了一個月房租”。
現(xiàn)在,每次想到工作不再是為房東打工,佟丞就面露笑意,“這兩年,不但還清了負(fù)債,還有了積蓄”。
住進(jìn)500元的房子幾個月后,今年2月,小魚撞上了第二次裁員。
但這次,她表現(xiàn)得很平靜?!艾F(xiàn)在的房租很便宜,我就算失業(yè),挺三四個月甚至半年都沒有問題,而且手里還攢下了一些積蓄。”她回想上一次被裁,感嘆道,一想交著4000元的房租,就連覺都睡不著。
交著高額房租的時候,小魚的生活開支也沒有計劃性,“4000元付房租,我在吃上還大手大腳,一個月光外食吃飯就能花4000多元”。
現(xiàn)在,她的目標(biāo)是存更多的錢,500元的房租外,給自己限定每個月3000元的生活費,“原來真的是可以省下錢的,切切實實地存進(jìn)自己的銀行卡里”。
菜菜的同事們,多住在市區(qū)的公寓里,像她一樣選擇在郊區(qū)租房的年輕人比較少。而菜菜的存錢效率更高了,因此覺得特別有安全感?!斑@完全看個人選擇。他們可能優(yōu)先考慮居住環(huán)境、品質(zhì),還有安全性,我評判生活的幸福度,不完全依賴于住的房子有多么漂亮,而是自己對生活的感知力。”
在“住”這件事之外,他們都提到,現(xiàn)在在日常開支方面都更加省錢,而且住得更接地氣了,可以感受到久違的煙火氣。
喜歡下廚做飯的菜菜,會在休息日,步行8分鐘走到菜市場,“采購未來幾天的口糧”,樓下有批發(fā)商店,足以滿足日常所需。
在吃上,小魚和佟丞以外帶為主。房間里沒有爐灶、沒有油煙機(jī),做飯不方便。好在住處附近吃的普遍很便宜。小魚的樓下是餐飲一條街,“吃的種類很多,涼皮、米線、拉面、麻辣燙、麻辣香鍋、炒菜、烤魚……你能想到的全都有。而且不用像市區(qū)一樣排很長的隊,味道也很棒”。
小魚搬來這里以后,很少再去逛市中心的大商場,“村里有賣衣服的店,衣服物美價廉,一件賣幾十、一百多塊”。
她還在村子的二手交流群淘到了50元的微波爐,和很多便宜實用的寶貝?!斑@個地方人口流動性大,群里每天都會出一些便宜的二手貨,大到家具、家電,小到臺燈、衣服撐。”
談及未來,這三位95后北漂、滬漂、深漂都充滿信心。
小魚總是能想起,自己在最窘迫的時候,身上只剩10塊錢,“那天晚上還特別餓,想吃樓下一塊錢一串的涮串,最后,走進(jìn)店里,數(shù)著吃了9串”?!拔椰F(xiàn)在住的地方,可能在別人看來,條件不好,不過,我是農(nóng)村里走出來的,不管在什么環(huán)境里,都能活出自己的生活。有錢有有錢的活法,沒錢有沒錢的活法?!?/p>
住進(jìn)500元的房子后,佟丞近兩年平均每個月都能攢下1萬5千元,匯給家里?!皨寢屧趲臀覕€著,我的小目標(biāo)是,有一天能在安徽老家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住在偏遠(yuǎn)的郊區(qū),只是菜菜短期的蟄伏之道。“我還年輕,現(xiàn)在正是好好奮斗、不斷學(xué)習(xí)的年紀(jì)。未來,我一定會去市內(nèi)核心區(qū)域工作,這幾年正好積累一些資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