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燃次元 陶淘
編輯 | 曹楊
盡管出自漫威之手，但《蟻人3》與《黑豹2》均未掀起內(nèi)地萬人空巷的漫威觀影浪潮。
但就在4年前，《復仇者聯(lián)盟4》（以下簡稱《復聯(lián)4》）上映時，國內(nèi)觀眾對漫威出品的熱情還是空前高漲的。
2019年4月，作為資深漫威迷的蔡菜，在得知《復聯(lián)4》將在內(nèi)地先于美國首映后，無比激動地在開放了購票通道后的第一時間，給自己和朋友搶下了兩張首映票。
“那是我第一次購買單價100元以上的電影票?！辈滩谈嬖V燃次元，自己手速向來不慢，但彼時搶到的電影票卻只剩影廳第二排的了，“因此，我只能全程仰著頭看完長達3個小時的影片?！?/p>
但即便如此，蔡菜還是覺得很值得，“那是一個工作日的晚上，影廳卻座無虛席。影片出現(xiàn)一些梗時，全場都會心照不宣地笑，氛圍特別好，很顯然，大家都是漫威忠粉?！?/p>
口碑與票房雙收的《復聯(lián)4》，在豆瓣的評分達到了8.5分，斬獲了高達42.5億元（人民幣，以下未標注則同）的票房，創(chuàng)外語片票房歷史。這一紀錄此前的保持者，是2017年上映的《速度與激情8》，票房26.7億元?！稄吐?lián)4》將票房紀錄整整提升了60%。
不過，這也成為漫威電影在內(nèi)地最后的榮光。
截至2月20日22點，《蟻人3》和《黑豹2》在豆瓣的評分分別只有6.1分和5.5分，票房也分別僅為1.42億元和1.02億元，貓眼專業(yè)版預測的總票房僅分別為3.03億元和1.04億元。
漫威在國內(nèi)遇冷，一方面是因為其影片的故事情節(jié)堪憂。在微博上，與《黑豹2》相關(guān)的話題#沒有劇本可以不拍#毫無疑問，登上了熱搜。而網(wǎng)友對該話題的表述更是簡單粗暴，“《黑豹2》又臭又長！”
ID為“楊小妞倔了個強”的微博影評人（后簡稱“楊小妞”）對燃次元表示，“《蟻人3》的反派非常雞肋。蟻人打反派的時候，有種奧特曼打怪獸的戲謔感，贏得太輕松了?！?/p>
另一方面，漫威擅長的特效驚喜也失去了往日的精彩。
“拍完越來越多的太空戰(zhàn)后，包括《阿凡達2》和《黑豹2》在內(nèi)的好萊塢大片，似乎只能去探索水下特效了，只不過探索出來的效果，只能用中規(guī)中矩來形容。”漫威多年愛好者王深告訴燃次元，為了可以第一時間看到《黑豹2》，自己還專門在影片登陸院線前下載了“槍版”，“本來是計劃等到影片在國內(nèi)上映后，去影院二刷。但因為沒覺得特效很出彩，我最終就放棄了去影院觀看。”
“情節(jié)與特效水準下滑，主要是由于漫威影業(yè)與其母公司迪士尼的急功近利。注重精打細磨的漫威，逐步開始‘批量生產(chǎn)’電影，并將部分精力分散到了網(wǎng)劇、動畫劇上。”極客電影創(chuàng)始人李東東表示。
除此之外，國產(chǎn)影片敘事與特效技術(shù)的進步，也使漫威作品在一定程度“祛魅”。
“比如《流浪地球2》，其在視覺特效上就已經(jīng)不輸好萊塢大片，再加上本土影片在文化上更貼近本土觀眾，自然會受到消費者的好評。未來，漫威或許很難在國內(nèi)重回高光時刻了?！崩顤|東進一步分析。
01、口碑滑鐵盧
“不及預期”，是2月先后上映的漫威影片《蟻人3》與《黑豹2》，在國內(nèi)電影市場的現(xiàn)狀。
從各個社交平臺的熱度來看，漫威的影響力早已今非昔比。
據(jù)貓眼專業(yè)版數(shù)據(jù)，截至2月20日20點，《黑豹2》與《蟻人3》的全網(wǎng)熱搜數(shù)量分別為73個和50個，甚至不及國內(nèi)同期“遇冷”影片《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500多個的熱搜數(shù)量。更不用說春節(jié)檔頭部影片《流浪地球2》與《滿江紅》，兩部影片的全網(wǎng)熱搜數(shù)量均超過1500個。
其次，則是影迷對于上述兩部影片的評價。與觀眾褒獎寥寥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影迷接踵而至的差評，尤其是針對老套的劇情、單薄的人物、起伏不定的特效水準等方面。
“影片的特效不夠出彩，情節(jié)也不夠緊湊。2個小時40分鐘的時長，確實讓人感覺不如之前的漫威電影，節(jié)奏也很拖沓?！北M管是漫威的影迷，但談及《黑豹2》的缺點，王深絲毫沒有“嘴下留情”。
長達兩個半小時的時長，確實很容易給觀眾帶來觀影疲憊，但很顯然，時長不是導致《黑豹2》口碑下滑的原因。畢竟，與《黑豹2》影片時長相同的漫威系電影，比比皆是。比如，2018年和2019年上映的《復聯(lián)3》和《復聯(lián)4》，片長分別達149分鐘和181分鐘。而在此之前，2011-2013年間上映的《雷神》《復仇者聯(lián)盟》和《鋼鐵俠3》，片長則分別為115分鐘、142分鐘和134分鐘，但上述電影在豆瓣的評分基本保持在7.5-8.5之間。
“其實長一點無所謂，只要有《復聯(lián)》系列的精彩劇情就可以。但‘又臭又長’是萬萬不行的?！钡c此同時，王深也直言，“《黑豹2》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優(yōu)點，比如它的反戰(zhàn)主旨挺好的，它的BGM也都是我喜歡的。我把這部電影相關(guān)的整張專輯都收藏了?！?/p>
相較于王深對《黑豹2》的評價，李東東對《蟻人3》的評價，則更為一針見血。
“《蟻人3》是一部典型的好萊塢大片，演員們演技在線（特別是初代黃蜂女）、視覺效果也是驚人，在‘量子領(lǐng)域’的設(shè)計上也有驚喜。只不過影片的故事情節(jié)、角色、對白，都似曾相識，像是把過去看過的電影混合在一起，做了一道‘什錦菜’。尤其是到了故事的后三分之一，甚至有些‘為了講故事而講故事’?！?/p>
與李東東不同，楊小妞對于《蟻人3》的詬病，集中在對新角色的塑造?！袄锩娴姆磁扇宋铩怠乙欢纫詾槭潜镏笳械膮柡巧?，沒想到在大戰(zhàn)時，他被巨大的蟻人用腳碾壓，有一種‘奧特曼打小怪獸’的感覺?！?/p>
不只是《蟻人3》，《黑豹2》也讓楊小妞直呼“不可思議”，“這部電影與主角相關(guān)的故事線，根本撐不起黑豹這個身份。就像影片中瓦坎達人民的信仰一樣，觀眾也需要信服眼前這個人物，即黑豹，是可以守護瓦坎達的?！?/p>
談及上述兩部影片，之所以會讓影迷如此失望的原因，楊小妞分析，“在眾多的經(jīng)典角色死亡之后，一個新英雄的誕生和成長，是需要鋪墊的。而如今，這些英雄的‘接班人’，借力于老角色，太機械化地被推到觀眾面前，似乎并沒有考慮人物動機的合理性。不少觀眾也因此很難對新角色產(chǎn)生深厚的情感連結(jié)?！?/p>
如楊小妞所說，《復聯(lián)4》后，漫威影迷蔡菜幾乎就沒怎么再看過漫威的作品了。“鋼鐵俠和美國隊長死了，感覺漫威的靈魂人物都不在了。新出現(xiàn)的人物，在技能上，總讓人覺得不夠酷炫，蟻人也不例外?！?/p>
和蔡菜一樣，許多老一代的漫威迷對漫威電影的熱情，都隨著《復聯(lián)4》的結(jié)束，而逐漸消退了。
02、敗于急功近利
對于漫威作品“神話”的消逝，李東東認為，“被迪士尼收購多年的漫威公司，之所以講故事的能力漸弱，其原因之一在于Disney+創(chuàng)立后，迪士尼戰(zhàn)略布局的重點轉(zhuǎn)向了劇集，對電影內(nèi)容‘走心’力度下降。”
2009年，迪士尼以42.4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漫威公司。之后，包括鋼鐵俠、金剛狼、美國隊長等在內(nèi)的超級英雄IP，也一并被收入迪士尼麾下。彼時，漫威影業(yè)CEO凱文·費奇表示，迪士尼收購漫威，對漫威電影的發(fā)展是大有裨益的，“有一個100%投資我們所做項目的家真是太美妙了?！?/p>
事實上，在漫威電影宇宙的前三階段，也就是Disney+尚未誕生的2019年年末之前，IP豐富、又“不差錢”的漫威電影，的確保持了長達十年的高質(zhì)量水準。豆瓣評分也足以對此進行佐證。豆瓣顯示，2019年年末之前的漫威系列影片，其均分在7.5-7.7分左右，《復聯(lián)4》更是創(chuàng)造了8.5分的奇跡。
圖/漫威電影評分及票房預覽 來源/后浪電影
“漫威宇宙之前以每年1-2部新作的速度精雕細琢，幾乎部部精品，每個故事、每個英雄都超出觀眾預期。但到了Disney+時代，迪士尼旗下漫威每年的電影數(shù)量增加到了3-4部，與此同時，還要有劇集、動畫內(nèi)容服務于流媒體，漫威也逐漸從‘以質(zhì)取勝’發(fā)展為 ‘以量取勝’，觀影口碑下滑似乎在意料之中?！崩顤|東表示。
事實上，從漫威影視作品之間較大差距的評分，就足以見得迪士尼對待電影、網(wǎng)劇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
2021年1月，漫威劇集《旺達幻視》在Disney+一經(jīng)推出，就在豆瓣獲得了9.0的高分。同年6月和11月播出的《洛基第一季》與《鷹眼》，在豆瓣上也分別獲得了8.5分與7.6分的口碑，動畫劇集《假如？》的評分也高達8.6分。而在此期間，即《黑豹2》和《蟻人3》上映之前的第四階段，六部漫威宇宙電影的平均分僅6.05分。
此外，從未來的趨勢來看，漫威電影的時間與精力，似乎還將受制于劇集。據(jù)悉，2023年，迪士尼旗下漫威出品的電影和電視?。ò▌赢媱〖?，分別為3部和7部。
而迪士尼大踏步的流媒體戰(zhàn)略背后，與近5年來娛樂方式勢不可當?shù)霓D(zhuǎn)變有關(guān)。
2018年，北美電影票房為118億美元，這與2013年的109億美元相比，年均復合增長率不足2%。而彼時，Netflix的訂戶數(shù)量仍在高歌猛進。這也成為了2019年11月迪士尼推出Disney+流媒體平臺的直接誘因。
隨后的2020年，疫情給本就“多舛”的院線又蒙上了一層陰影。得失之間，迪士尼數(shù)次選擇棄院線、擇流媒體，而多次撤檔的《花木蘭》，就是很好的例子之一。
重金押注流媒體，的確為迪士尼帶來了大量的營收。迪士尼2023財年第一季度（即2022年第四自然季度）財報顯示，其235億美元營收中，流媒體營收達54億美元，同比增長13%，占比超四分之一。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本財季，迪士尼的院線分發(fā)營收在該財季的總營收中占比不足5%。
但在迪士尼流媒體業(yè)務營收增長的同時，其運營虧損也在隨之上漲。2023財年第一季度，迪士尼流媒體Disney+的運營虧損增長5億美元，達到10.53億美元，虧損同比提升78%。從2019年至今，Disney+的累計虧損更是已高達80億美元。
這一數(shù)字，除了給迪士尼自身帶來了巨幅虧損，也使得原本深耕電影內(nèi)容的漫威背負上了“潦草講故事”的罵名。
當然，漫威電影之過，也絕非僅僅是迪士尼流媒體之過，其自身急于擴充新角色、延長漫威電影宇宙的生命力也是因素之一。
凱文·費奇就曾在公開采訪中表示，“希望漫威電影再存在80多年?！被蛞舱蛉绱耍娪爸胁砰_始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新英雄人物，為未來更龐大的故事架構(gòu)做鋪墊。只不過這些新角色的出現(xiàn)，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影迷的觀影感受。
“作為一種普遍的商業(yè)模式，通過彩蛋聯(lián)動后續(xù)影片的方式本沒有錯，但如果正片質(zhì)量不行，就會有種‘看彩蛋送正片’的感覺，肯定屬于本末倒置。”楊小妞就直言，后來很多漫威電影作品，最精彩的地方，似乎都是電影最后的兩分鐘彩蛋。
急功近利，或也因此成為漫威電影逐漸衰退的主要原因。
03、漫威風光難續(xù)
漫威電影口碑滑坡，已是全球范圍內(nèi)的共識。尤其是在漫威宇宙第四階段開啟后，其在IMDB上的均分從前三階段的約7.6分下降到了7分左右。
除了故事老套，據(jù)海外權(quán)威媒體用戶調(diào)研顯示，目前，“反英雄”成為國外最受歡迎的劇集題材（《黑袍糾察隊》）。這或也說明，漫威超級英雄式題材，多少有些“out”了。
在國內(nèi)，漫威電影在豆瓣的口碑跳水更為明顯。前三階段電影的評分基本與IMDB相當，甚至略高于后者，但到了第四階段，均分也不過略高于及格線。
對此，部分業(yè)內(nèi)人士對燃次元表示，“這凸顯了漫威電影在國內(nèi)‘水土不服’的逐漸加重，以及國產(chǎn)影片質(zhì)量提升后，漫威電影在國內(nèi)觀眾的心目中，開始‘祛魅’?！?/p>
“近年來，隨著觀影頻次的上升，國內(nèi)觀眾的價值觀已經(jīng)愈發(fā)成熟，有些電影可能符合海外觀眾的價值觀，但并不符合中國觀眾的口味，這肯定會直接影響其在國內(nèi)的口碑和票房?！睏钚℃け硎?。
對此，李東東補充道，以《尚氣與十環(huán)傳奇》為例，其在IMDB評分為7.4分，而豆瓣評分僅6分?！捌渲凶畲蟮臓幾h集中在‘好萊塢視角對中國文化的詮釋’，專為亞洲觀眾定制的超級英雄和故事。‘刻意’反而讓不少中國觀眾產(chǎn)生了不適感，有點弄巧成拙的意思?！?/p>
“除此之外，國內(nèi)影迷對《蜘蛛俠：英雄無歸》（后簡稱《蜘蛛俠》）最大的詬病有兩點，一是‘情節(jié)無聊、小兒科’。二是‘收割粉絲情懷’。這也導致《蜘蛛俠》的IMDB評分達8.2分，但在豆瓣卻只有6.6分。由此也可見得，國內(nèi)觀眾對劇情誠意的要求度，已經(jīng)越來越高?！崩顤|東進一步強調(diào)。
此外，國內(nèi)觀眾對漫威電影評價的逐步轉(zhuǎn)變，也離不開國產(chǎn)電影質(zhì)量的提升。
“我覺得，目前國內(nèi)確實已經(jīng)有幾部不錯的視覺效果大片了，并且類型也在不斷拓寬。之前可能只有古裝，偶爾看到一個驚悚片就會覺得驚喜?，F(xiàn)在，國產(chǎn)片也有了科幻、懸疑，漫威電影可能就顯得沒有那么現(xiàn)象級了?！蓖跎顚θ即卧治龅溃M管自己仍然愛看漫威的影片，但如今在國產(chǎn)影片方面，也有了更多選擇。
“近年來，中國年輕一代的創(chuàng)作者迅速成長，中國影片也開始在觀眾心中樹立自己的地位，比如《流浪地球2》，它在視覺特效上已經(jīng)完全不輸好萊塢大片?！崩顤|東補充強調(diào)。
事實上，《流浪地球2》制片人、編劇龔格爾就曾對燃次元透露，郭帆導演在拍攝時，讓二十多位大學生記錄了片場的拍攝步驟、錯漏，“想總結(jié)工業(yè)流程，以避免后續(xù)的從業(yè)者跳坑?！?由此可見，中國大制作電影也在總結(jié)自己的工業(yè)化體系與拍攝方法論。
與此同時，在李東東看來，無論是《流浪地球2》，還是《獨行月球》，國產(chǎn)電影都會很自然地融入國內(nèi)觀眾熟悉的“中國情感”，在文化上更貼近國內(nèi)觀眾。
“不排除在不遠的將來，中國影片有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接管’此前部分好萊塢大片、尤其是超級英雄題材影片的觀眾?！?/p>
*文中楊小妞、周方、王深、蔡菜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