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吳治邦
國資背景的四川省川投信息產業(yè)有限責任公司買殼踩雷東方網力(300367.SZ)，引發(fā)了一輪調查風暴，包括四川省投資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劉體斌，東方網力副董事長王波、東方網力副總裁蔡昌銀等皆被相關部門調查。
遠在江西的新余國資新余市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下文簡稱：新余投控)同樣遭踩雷窘境。入主*ST奇信(002781.SZ)不久后便暴雷，原以為的救命稻草預重整胎死腹中，因資產連續(xù)兩年為負，如今面臨“猝死”風險。
回顧整個新余投控買殼過程，疑似遭遇殺豬盤：神秘私募在原實控人賣殼前夜合力抬市值，讓葉家豪家族賣出了個好價格。各種跡象表明，上述機構不是一群簡單的私募，部分管理人員曾與“市值管理”、“坐莊”產生過聯(lián)系。
神秘私募在原實控人賣殼前夜合力抬市值
2018年-2020期間，各地國資掀起了一股買殼熱潮，這些國資背景的公司在資本市場上豪擲數(shù)億元乃至數(shù)十億元，拿下上市公司的控制權。2020年7月至9月期間，江西新余市國資旗下的新余投控豪擲10.94億元入主*ST奇信，入主價16.21元/股。對比同樣殼交易流程，新余國資的決策顯得異常迅速和果斷。
整個殼交易完成的時間點發(fā)生在2020年9月3日，兩個月后的2020年11月19日，*ST奇信發(fā)生了第一次閃崩，兩個跌停后在2020年11月23日被巨額買單打開跌停板。不過，發(fā)生在12月16日的那次閃崩直接導致七個連續(xù)跌停板，直到2021年1月11日才打開跌停板。在連續(xù)跌停后，*ST奇信的股價長期在8元/股徘徊，相較于新余投控的入股價接近腰斬。
界面新聞記者注意到，在原實控人意欲套現(xiàn)前夜，*ST奇信的股價出現(xiàn)一波小幅度的拉升，部分神秘私募或主導了*ST奇信的股價走勢。2020年7月1日至9月3日，*ST奇信股價累計漲幅達59.28%。
2020年半年報顯示，除了原始股東外，深圳市前海宏泰恒信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深圳市旭達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兩家公司各有兩個私募產品位列*ST奇信第四大、第五大、第六大、第七大流通股東，另外一家私募深圳雪杉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旗下的產品則位列第十大流通股東，需要指出的是，上述股東皆為信用擔保賬戶，即加了杠桿的賬戶。
*ST奇信2020年三季報顯示，深圳市前海宏泰恒信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深圳市旭達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兩家公司的產品鎖倉，而深圳雪杉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旗下的產品甚至進行了加倉。2020年年報則顯示（即*ST奇信股價一字跌停期間），深圳市前海宏泰恒信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深圳市旭達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兩家公司均出現(xiàn)了減倉動作。
或是因一字跌停賣不出，直到2021年一季度，上述私募機構才將手中的籌碼基本出完。上述這些神秘私募又是在為誰以杠桿的方式持倉，*ST奇信在正式賣殼前的那波走勢又是在為誰拉升？
界面新聞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扎堆*ST奇信的這些神秘私募機構均注冊在深圳市前海深港合作區(qū)前灣一路1號A棟201室。以深圳市旭達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為例，界面新聞記者獲得的材料顯示，該公司執(zhí)行董事張志雄曾是深圳市南海創(chuàng)富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的股東、董事，該公司曾卷入ST中珠(600568.SH)前實控人許德來“市值管理”風波中。深圳市南海創(chuàng)富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作為相關信托產品的投顧，負責交易ST中珠的股票，上述信托同樣具有杠桿屬性。
值得一提的是，在*ST奇信閃崩的2020年12月16日，另外幾家上市公司濟民醫(yī)療(603222.SH)、榮科科技(300290.SZ)等上演了同步閃崩，百億元市值灰飛煙滅。濟民醫(yī)療、榮科科技在當時就被質疑為殺豬盤，部分股民被吸引買入損失慘重。讓人詫異的是，本該風控嚴格、國資背景的新余投控也成了*ST奇信殺豬盤的受害者。
資產水分大，巨額應收款成“空頭資產”
在神秘私募有意無意的抬轎下，*ST奇信原掌控者葉家豪、葉洪孝家族成功套現(xiàn)十多億現(xiàn)金走人。更讓人詫異的是，即使在已基本套現(xiàn)完成的背景下，原掌控者葉家豪、葉洪孝家族的關聯(lián)方還成功在2021年1月1日轉走屬于*ST奇信的1.31億元。
需要強調的是，殼交易完成的時間點是在2020年9月2日，而違規(guī)事件卻發(fā)生在2021年1月1日，資金侵占事件更是在2021年12月30日才被披露出來。掏出了巨額買殼費，殼卻長時間不受掌控，違規(guī)事件發(fā)生在新余國資入主后，新宇國資的風控讓外界一言難盡。
界面新聞記者調查后發(fā)現(xiàn)，相較于資金侵占，原實控人留下巨額的應收賬款讓新余投控的買殼注定是一起慘劇，*ST奇信的退市危機早已埋下伏筆。
根據(jù)新余投控與原掌控者簽訂的賣殼協(xié)議，深圳市智大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出具書面不可撤銷承諾：*ST奇信截至2019年12月31日的應收賬款（扣除壞賬計提金額）應在2025年度審計報告出具日前收回90%以上，若逾期未能收回，則*ST奇信原實控人、控股股東應在上述年度審計報告出具之日起30日內，按照實際已收回的金額與上述應收賬款總額90%的差額承擔壞賬損失并以現(xiàn)金方式支付給*ST奇信。若在2029年12月31日前，上述逾期的應收賬款被收回，則按照收回情況，*ST奇信將上述補償款返還。
2019年的年報顯示，*ST奇信賬面有著33.78億元的應收賬款，正是這膨脹了*ST奇信的凈資產，也是支撐新余投控出“高價”的重要依據(jù)。不過，當時年報來看，*ST奇信并未詳細披露前五大應收賬款方的信息，僅以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來替代，讓33.78億元應收賬款的含金量有著巨大的疑問。
后續(xù)進展來看，*ST奇信的部分應收賬款被轉為了合同資產，不過這并不影響其陸續(xù)減值，繼2020年虧損5.1億元后，2021年更是巨虧-17.48億元。截至2022年三季報，*ST奇信賬面仍躺著8.11億元應收賬款、9.53億元合同資產。
按照原先的約定，*ST奇信原掌控方需對2019年的應收賬款承擔催收及收回的差額補足責任，需在2025年度審計報告出具日前收回90%以上。不過，隨著*ST奇信原掌控方陷入資金危機，葉家豪家族及其關聯(lián)方的股票陸續(xù)被強平，不僅原先的業(yè)績承諾成了泡影，其對應收賬款的差額補足承諾更是搖搖欲墜。
更為關鍵的是，隨著前期應收賬款的逐步暴雷，*ST奇信前期虛高的資產被戳破，現(xiàn)如今站在了退市邊緣。
回過頭來看，*ST奇信不僅市值是虛的，連同資產的質量也存在大量疑問，新余投控的買殼動作遭遇市值及基本面的雙殺，財產損失巨大。法院信息顯示，新余投控與新余高新區(qū)智大投資有限公司，葉家豪，葉秀冬已進行著訴訟，案由為股權轉讓糾紛。
救命稻草緣何不靈？*ST奇信重整申請?zhí)ニ栏怪?/span>
公開資料顯示，近一兩年，破產重整成為了越來越多ST公司的救命稻草，通過司法途徑來實現(xiàn)重生，既能擺脫歷史包袱，又能部分繞過規(guī)章制度的限制。隨著應收賬款的暴雷，*ST奇信站在了退市邊緣，公司也按部就班地走起了破產重整，股價一度上演了14連板，市值一度翻倍。根據(jù)重整進展顯示，共有8 個報名主體已向臨時管理人提交了初步的重整投資方案。
然而，隨著*ST奇信1月20日晚間的一則預重整終止公告，公司的重整自救動作宣告失敗，更澆滅了外界對*ST奇信通過重整重生的希望。那么，*ST奇信為何抓不住破產重整這根救命稻草？
預重整作為重整的準備性階段，導致預重整走不下去，無非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原股東形成障礙，寧愿破產也不愿意資本介入；清償率低，重整方案得不到債權人的響應；重整成本投入過高，公司無繼續(xù)經營的價值；公司歷史沿革包袱過重，甚至涉及刑事案件。
需要指出的是，在新余國資背景的新余投控全面介入*ST奇信后，前期已經投入頗多，自然希望保住這個上市主體，否則前期投入將會血本無歸，自然不會阻礙破產重整程序。另外，因有國資背景，自然有著充足的行政資源來支撐，與債權人、與司法機關自然不存在著會商方面的障礙。
*ST奇信去年三季度末歸屬于母公司股東權益合計為-4.01億元，預計2022年度末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所有者權益為-9600萬元至-6800萬元。如按上述負債結構，應不至于帶來過低的債權清償率。
在涉案方面，除了普通民事訴訟外，*ST奇信已對資金侵占案進行了刑事報案處理。
界面新聞記者注意到，*ST奇信是一家以建筑裝飾設計與施工為主業(yè)的公司，業(yè)務內容較為傳統(tǒng)，但仍保有著較大的營收體量。如要完全舍棄建工領域，另行開辟主業(yè)，自然面臨較大的難度；如若繼續(xù)沿著建工業(yè)務開展，在行業(yè)不景氣的背景下，要想依靠上述業(yè)務翻身也面臨較大的困難。另外，截止2022年三季報，*ST奇信的總負債高達30.85億元，而另一方面公司的應收賬款、合同資產的資產質量仍存在著一定的疑問。
回顧近期預重整或重整失敗的*ST凱樂(600260.SH)、*ST奇信，均有一個特點是原有的營收體量較大，負債絕對值較大。因此，作為投資選擇來說，破產重整固然有著極大的誘惑，但不是任何上市公司都能通過重整實現(xiàn)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