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娛樂硬糖 謝明宏
編輯 | 李春暉
華語音樂史上,神曲由來已久。
90年代末,李娜有首《女人是老虎》。逗趣的臺詞加上她的顏藝,可以算作當時的洗腦神曲。“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雖然取材于袁枚的《子不語》,但朗朗上口的程度堪比蜜雪冰城甜蜜蜜。
還有今天已經(jīng)徹底變成演員、當年唱歌也很跑調(diào)的馬天宇,2007年竟能以一首《該死的溫柔》先聲奪人,再經(jīng)由《快樂大本營》這樣的“頂級打歌平臺”輻射,真是火遍大街小巷。這首歌的MV因為在百度視頻的高搜索量,成為年度最熱門MV,甚至還被選入《通過唱歌記住中國話》(日本的一本漢語教科書),有夠神奇!
《愛情買賣》的詞作者和rap演唱者何欣曾向硬糖君總結(jié)“神曲”的三大特點:一是旋律朗朗上口,二是編曲有勁給力,三是歌詞通俗易懂。一遍就會唱,兩遍就洗腦。讓你不知從哪聽過,隨時涌上心頭,便甩都甩不掉了。
不過,初代的神曲演唱者,大多沒能擺脫神曲的標簽。無論是《老鼠愛大米》的楊臣剛還是《我不是黃蓉》的王蓉,要么銷聲匿跡、要么唱一輩子神曲。能像龔琳娜那樣從《忐忑》到《小河淌水》完成兩極反轉(zhuǎn)的,可謂鳳毛麟角。
每逢龔琳娜搞出奇怪的新歌,評論區(qū)必有“國家隊下凡”。硬糖君倒覺得龔氏神曲唱法,是一門比國家隊還厲害的“邪功”。如果《忐忑》還能勉強模仿的話,《帝江混沌》的咬字已經(jīng)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密度。我歌詞還沒看一半,她已經(jīng)噼里啪啦唱完啦。
事情經(jīng)不起說,一說就打臉。硬糖君剛在《2022沒有年度歌曲》里感慨“神曲消失”,這一開年,張杰的《聽》、那藝娜的《愛如火》、李榮浩的《烏梅子醬》,三首歌就浩浩蕩蕩唱響二零二三。
不過,當Lady nana忙著北京巡演迎來事業(yè)第二春的時候,李榮浩卻正在承受寫口水歌的空前批評。有人白日飛升,有人走下神壇。同是“神曲”,給演唱者帶來的影響卻截然不同。且問蒼茫大地,誰最適合唱神曲?
飛升:從俄羅斯娜娜到Lady nana
“心在跳是愛情如烈火,你在笑瘋狂的人是我”。刷短視頻的人,今年沒有聽過《愛如火》是不大可能的。不過,作為原唱的那藝娜,唱功實在有待打磨。同一首歌,每次唱她都不在一個調(diào)子上。
今年1月,她在抖音發(fā)布歌曲視頻時,還有粉絲宣稱前幾天在英國旅游,于某家高級餐廳用餐時突然響起了《愛如火》,這讓她覺得很自豪。那藝娜表示難以置信,粉絲則回復(fù):“是真的娜娜,我相信換做是娜家軍的任何人都會覺得自豪的?!?/p>
這段看似常見的網(wǎng)紅和粉絲對話,愣是被硬糖君品出了譯制片翻譯腔的調(diào)調(diào)。而今天炙手可熱的那藝娜,正是此前被打假的網(wǎng)紅“俄羅斯娜娜”。她靠濾鏡假裝俄羅斯人,用歪果仁夸中國的流量密碼吸粉兩百萬。神奇的是,在謊言被揭穿之前,竟沒人懷疑她的身份。明明那一口洋涇浜俄語,超讓人出戲的好嗎:“中國的兄弟姐妹們,豆不來為切啦,晚上好?!?/p>
但娜娜確實很會搞選題。說什么俄羅斯女人很辛苦啥活都干,而在中國都是老公搶著干活,呼吁斯拉夫美女都嫁到中國來。正所謂洋為中用嘛,咱們中國人也可以掌握外國網(wǎng)紅拉踩的傳統(tǒng)藝能不是。
戶籍暴露后,本以為娜娜會一蹶不振,結(jié)果《愛入火》直接上演熹妃回宮。過年的時候還在湖北農(nóng)村的婚禮現(xiàn)場走穴,轉(zhuǎn)眼就在北京開小巡演了,一首神曲對那藝娜的加持可謂急速提咖。
《愛入火》的制作發(fā)行方哈魔音樂并不以神曲見長,反而制作了不少歌手專輯和影視劇OST,這也讓《愛如火》存在被改編的良好潛質(zhì)。事實上,聽周蕙的翻唱版本就能發(fā)現(xiàn),抒情版《愛如火》其實是很有質(zhì)感的一首歌。
在傳播鏈路上,《愛如火》DJ版先聲奪人,R&B改編版更引發(fā)用戶翻唱潮。娜娜的DJ版是勇敢追愛,R&B改編版是EMO情歌,正能契合不同聽眾的情緒共鳴。網(wǎng)友普遍納悶,“這首歌有毒,原版很鬧,改一下高級不少?!?/p>
硬糖君強烈懷疑,原版就是改編版。只是娜娜唱不好,制作方只好改成了DJ版。硬糖君體感袁婭維來唱能發(fā)揮到最佳,可惜Tia至今未來湊熱鬧。
近期,娜娜的造型烈焰紅唇,明顯山寨Lady Gaga,難怪被大家戲稱為Lady Nana。當好閨蜜“三夢奇緣”和“萬人迷”還在直播間吵架,那藝娜已經(jīng)去北京商演了。這差距,直接把友誼的小船掀翻。
要不說網(wǎng)紅也要有代表作呢?!叭龎羝婢墶比粘D7聴顑绯稅鄣墓B(yǎng)》終究是模仿秀,而且還存在侵權(quán)風險。萬人迷更無才藝,出圈作品就是和三夢的罵戰(zhàn)。而那藝娜的《愛如火》,可是貨真價實的“養(yǎng)老保險”。
跌落:從才華橫溢到口水歌
需要提醒的是,《烏梅子醬》在藍臺跨年夜演唱時尚未出圈,真正火起來是在年后的抖音。與娜娜的飛升不同,李榮浩從這首神曲里收獲的是對音樂創(chuàng)作甚至音樂追求的質(zhì)疑。
丁太升在B站發(fā)視頻抨擊:“簡直是俗不可耐啊,用俗不可耐這個詞來形容這首歌,俗不可耐這個詞都變得更俗不可耐了?!崩顦s浩則在微博針鋒回應(yīng):“永遠不要責怪豬為什么把剛出鍋的新鮮飯菜當成豬食?!保ㄔ撐⒉┮褎h)
說《烏梅子醬》是口水歌其實沒啥,但硬糖君反對丁太升對歌曲受眾的劃分。他說李榮浩的這首歌投機取巧,投的誰的機呢?“小鎮(zhèn)青年,初中畢業(yè)的文藝骨干,那些打工者?!焙眉一?,一句話得罪三波人。咱作為打工人,就那么沒深度嗎?我就不能聽一些“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什么的。
當然,丁太升也不完全是瞎噴。他說《烏梅子醬》的旋律12216155/5233很俗氣。這沒啥問題。有網(wǎng)友說《烏梅子醬》和《浪漫手機》很像。抄襲倒不算,致敬路數(shù)而已。
《浪漫手機》和《烏梅子醬》開頭結(jié)尾四個和弦之間,都是純四度關(guān)系。甚至和弦都沒變,只是降調(diào)了。中間也一樣是四個七和弦,只不過和弦變了。李榮浩把《浪漫》前面兩個和弦降調(diào),中間七和弦改了一些,有些是調(diào)、有些是半音,就把《烏梅》和《浪漫》變成了像與不像之間。
應(yīng)該說,大部分聽眾的詫異來自于:這竟然是李榮浩的歌?對他,大家原本的期待是又有逼格又能出圈。就像許嵩《雅俗共賞》里的嚴苛要求:“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落筆傳神還要容易傳唱?!?/p>
從商業(yè)角度看,《烏梅子醬》這樣的歌更容易以小博大,趕上情人節(jié)周期,很容易在2月的短視頻形成霸屏。數(shù)據(jù)也是明證:《烏梅子醬》在抖音累計播放33.4億次,稍遜于《愛如火》的37億。
而從制作角度,在細節(jié)處理上,李榮浩還是比不少神曲更有誠意的。就是副歌上得太陡峭,前后好像兩首歌拼貼在一起。
珠玉在前,瓦石難當。李榮浩作為華語樂壇比較靠前的選手,主動向下兼容去賣白菜,總讓人一時不好適應(yīng)。他所說的“音樂無好壞”,在《好聲音》比賽的語境里是成立的,但拿來檢驗自己的創(chuàng)作就未必。老套的和弦搭配精心籌謀的歌詞,《烏梅子醬》雖然精致洗腦,但只能是一件標準的文化工業(yè)商品,沒有太多藝術(shù)的光韻。
難道真應(yīng)了前女友陸瑤那句——“沒關(guān)系,他離開我,他沒有好聽的歌了”。審視李榮浩的歌曲年表,2018年的《年少有為》之后,確實沒什么出圈作品。對于流連于音綜節(jié)目的李榮浩,《烏梅子醬》只是其風評下降的一個集中宣泄口。
翻紅:歌手的短視頻契機
最近,抖音出品的《百川樂時空》依然在玩“素人評價”那一套。讓聽眾在不知道歌手是誰的前提下,給他們的演唱打分。詹雯婷由于在Z世代查無此人,一度被觀眾當成是模仿秀。真應(yīng)了那句話——解開昔日舊枷鎖,今日方知我是我。
設(shè)想,若芒果音綜《時光音樂會2》也采用這個形式,觀眾未必會對歌手的演唱嘖嘖稱奇。田震唱《紅塵客?!纷杂歇毺匚兜?,但孫悅唱《直來直往》咬字始終不太舒服——孫燕姿唱出了一種恣意的混沌感,而孫悅那一代歌手是不容許咬字含混的,必須一個音節(jié)一個音節(jié)咬準。
不管是懷舊還是盲唱加素人打分,多數(shù)音綜仍沒能找到成名歌手對接年輕聽眾的最佳方式。但在短視頻,這種時光穿越式出圈似乎隨時在發(fā)生??上У氖?,這種契機往往隨機且不可捉摸,音綜求學無門。
年初《狂飆》爆紅,短視頻紛紛將《聽》配上高啟強的劇情。原唱張杰在《我們的客棧》里談及此事時清唱了《聽》,立刻收獲大量正面評價?!皩I(yè)歌手就是厲害,清唱不會翻車”“清唱自帶混響”“清唱都有電音效果”……
這些真實效果和路人評價,不正是音綜們苦求不得的嗎?尤其是張杰和宋亞軒節(jié)目里合唱的《聽》,就像家庭K歌,其代際交流效果卻是音綜經(jīng)常掛在招商PPT里而最終沒做到的。
對于成名歌手,突然有一首歌成為神曲,顯然是攻占新媒體的重要契機。不少歌手都會在歌曲翻紅時在抖音發(fā)起合唱,打造親民形象的同時鞏固大眾口碑。比如鄧紫棋的《多遠都要在一起》,首發(fā)舞臺是2015年的春晚,這首歌一直涼了7年,直到2022年才在短視頻爆紅。鄧紫棋也在網(wǎng)友的強烈要求下,重新彈唱這首歌,收獲356.2萬贊。
容祖兒的《就讓這大雨全都落下》發(fā)行于2022年7月,今年1月,容祖兒也借著歌曲在短視頻的走紅發(fā)布了演唱視頻。
在華語樂壇整體頹靡的背景下,短視頻時不時地“詐尸”,也形成了一種固定懷舊模式——它需要一首旋律足夠悅耳的老歌+全新的能與時事結(jié)合的爆點。比如郭靜發(fā)布于2009年的《心墻》,直到2022年世界杯與內(nèi)馬爾慶祝勝利舞蹈結(jié)合,這才翻紅。
對于成名歌手,神曲大概只能無心插柳。若是有意為之,總會被嫌棄姿態(tài)不夠體面。這就是為什么聽完《孤勇者》夸陳奕迅有唱功,聽完《烏梅子醬》說李榮浩沒追求。
早在《最炫民族風》《江南style》走紅的前短視頻時代,為音樂配上適于病毒傳播的視頻內(nèi)容,就已經(jīng)是炮制神曲的通行做法了。無非是先由推手制作幾個優(yōu)秀版本,再大舉推廣帶動共創(chuàng)。使用經(jīng)典套路,把握當下情緒,剩下的,就全看各位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