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生活中還是在小說中,單親媽媽的日子都不好過。她們經(jīng)常被描繪成精神錯亂的瘋子、沉迷性愛的野丫頭、自我犧牲的圣母(通常是寡婦),或是腳踏實地的苦行者。我(指本文作者Beth Morrey,作家)想不出書里出現(xiàn)過幾個快樂、成功又稱職的單親媽媽——或許這樣故事不夠精彩吧。
我的第二部小說《艾米莉與我》(Em & Me)便聚焦于一位叫做德爾芬的單身母親,她十幾歲時就懷上了女兒艾米莉,人生從此脫軌。長期以來,我一直在關(guān)注單身母親的狀況,可能是因為我自己有孩子,能夠明白撫養(yǎng)孩子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而獨自一人撫養(yǎng)孩子就更難以想象了。所以我決定來想象一下,寫一個故事來反映單身媽媽的困難與掙扎,但也要讓我的主人公實現(xiàn)她的野心、發(fā)揮她的潛力。
創(chuàng)作過程中,我受到了文學作品中這些單親媽媽的啟發(fā),她們都有著瘋狂又復(fù)雜的光彩。
1. 《美狄亞》中的美狄亞
丈夫離開自己另娶別國公主時,美狄亞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以這樣一部野蠻女巫的戲劇作為開頭似乎有些奇怪,但我還是要為歐里庇得斯叫好,他塑造了一個主導(dǎo)故事的女性主人公形象,描寫了科林斯婦女的合唱,最后主人公還逃脫了罪責。為了讓前夫伊阿宋痛苦,美狄亞橫心殺死了兩個兒子。但伊阿宋是個瘋狂的人——一個趨炎附勢的無恥之徒,他還在傷口上撒鹽,讓美狄亞繼續(xù)做一個單純的女主人。美狄亞笑到了最后,她帶著兒子的尸體坐著赫利俄斯的戰(zhàn)車逃走了,這一幕暗示了眾神是站在她這邊的。這個曾被輕視的女人奪回了控制權(quán),并且逃脫了責罰。當時的雅典觀眾對這個想法并無好感,公元前431年的狄奧尼西亞節(jié)上,該劇只獲得了第三名(共三部作品)。我相信歐里庇得斯知道《美狄亞》在我的Top10中排名第一會很高興的。
2. 《理智與情感》中的達什伍德夫人
我總是認為達什伍德夫人已經(jīng)一把年紀了,但她才40歲,比我還小4歲。也許是因為她屬于貴族寡婦那一類的單親媽媽,所以看起來比較老。她沒有名字,只被稱為“亨利·達什伍德夫人”,從屬于她死去丈夫的角色,而她的丈夫也不能再供養(yǎng)她和女兒們。就像奧斯汀筆下的許多母親一樣,她生活的主要目的就是為女兒找到合適的對象,可她的女兒們卻總是在扭傷腳踝、發(fā)燒或陷入自我毀滅式的壓抑,這對達什伍德夫人來說是一個可悲的考驗。但她最終還是達到了目的,可以在平靜的巴頓別墅享受愉快的退休生活,等待孫輩的到來。
3. 《小婦人》中的馬奇夫人
馬奇夫人是典型的圣母式單親媽媽。嚴格來說,她并不是單親,但丈夫的缺席讓她在單親媽媽盤點中也能擁有一席之地。馬奇夫人有種令人氣憤的完美。我小時候只要一想到圣誕節(jié)她們只能得到一本圣經(jīng)就很難過,還會責怪馬奇夫人,覺得她可以把錢花在更享受的地方,而不是用來表示美德。作者在小說中暗示了一點馬奇夫人潛藏的黑暗面,她承認自己也曾像二女兒喬一樣頭腦發(fā)熱,但后來學會了控制自己的脾氣。我很想看到這一點原罪的微光被挖掘出來。
4. 《追愛》中的不羈母親
又是一位沒有名字的母親,這匹脫韁野馬是我的最愛,因為她是所有罪惡的集合體,理直氣壯地不負責任,沒有一絲母性的本能,“太美了,太快樂了,養(yǎng)不了孩子?!彼砩系妮p浮之處偏激、鼓舞人心,又令人不寒而栗。家人把她的享樂主義“變成了一種玩笑”,以免傷害女兒芬妮的感情,這正是作者米特福德的特點——有趣而又不失嚴肅。
5. 《蘿西與蘋果酒》中的安妮·李
李媽媽是高尚的,自我犧牲的,但又不是馬奇夫人那樣的濫好人。她更混亂,更令人喜愛。“無序、歇斯底里、有愛心……糊涂又調(diào)皮?!卑材菰捥貏e多,磨磨蹭蹭,不會做飯,不會鋪床,但她教育孩子的本事多種多樣。而且,像許多單親媽媽一樣,父親早早離開后,母親留了下來。在這個溫柔的、令人回味的成長過程中,贏得我心的不是蘿西,而是安妮。
6. 《少年阿莫的煩惱》中的寶琳·莫爾
盡管阿莫的家庭并不完整,他的世界里還是記述了很多細節(jié),充滿了溫暖。他的母親寶琳喜歡玩弄男人,用家里的錢買煙酒,把狗鎖在煤棚里,凌晨兩點在樓梯口唱《My Way》,還和另一個男人跑到了謝菲爾德。她一直冷血無情,除非是喝醉了,只有在極其偶爾的時候,她才會顯露出一絲母性,這就顯得更特別了。阿莫在切除扁桃體之前,她出現(xiàn)在他的床邊,他面無表情地指出她看起來有多老多憔悴。愛是存在的,只是和狗一起被鎖在煤棚里,偶爾才被放出來。
7. 《非關(guān)男孩》中的菲奧娜·布魯爾
霍恩比在書中使這個長期抑郁、認真到令人厭煩的女人變得有魅力又招人喜歡。菲奧娜在小說開頭所做的事情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十分自私的,但也反映了單身母親所面臨的壓力和痛苦,還有抑郁之下那令人窒息的平淡。菲奧娜被這一切壓垮了——只當一個母親是不夠的,僅僅是撫養(yǎng)孩子也是不夠的,這就是問題所在。
8. 《一加一》中的杰絲·托馬斯
這是一個令人心碎的例子,杰絲是一位長期掙扎在生活中的勤勉的母親,她做著兩份工作來為孩子維持生計,偶爾會和孩子的父親馬蒂通視頻電話,讓他為他們的生活提供一些幫助。后來杰絲發(fā)現(xiàn)了馬蒂離開家后到底在做些什么,我很喜歡她那時的狂怒。最后,杰絲遇見了一位相配的伴侶,這也是她應(yīng)得的。
9. 《小小小小的火》中的米婭·沃倫
米婭的戒備心正是她的迷人之處,無論是對于讀者還是對于房東理查森太太來說。米婭是珍珠的母親,也是個傾聽者和觀察者,她富有直覺和同情心,也始終保持著距離感。埃琳娜·理查德森叛逆的女兒伊奇看到了米婭心中危險的火花,也回應(yīng)了她微妙的挑釁——“你打算怎么做?”——最終導(dǎo)致了一場大火。米婭是個神秘的人物,她的磁性也使她站到了火焰中心,即便她根本就不在場。
10. 《消失的另一半》中的黛絲瑞·維格娜
小說講述了一對淺色皮膚黑人雙胞胎的故事,與人們對雙胞胎的期待不同,她們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迫使你先看一邊,再看另一邊。害羞內(nèi)向的斯黛拉大膽地把自己當作白人,而倔強外向的黛絲瑞為了逃避一段被虐待的關(guān)系,帶著女兒回到了沉悶的家鄉(xiāng)。但黛絲瑞正擁有斯黛拉在絕望的婚姻假象中想要拼命尋找的尊嚴。她們就像是陰陽兩面,斯黛拉消失時,黛絲瑞留下了——因為這就是單親媽媽必須做的。她們堅持下來了。
(翻譯:都述文)
來源:衛(wèi)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