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錦緞研究院 愚老頭
自從一季度中國汽車出口超過日本,成為全球第一大汽車出口國之后,汽車出口就越來越成為市場關注的焦點。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也曾經有過那么一段時間,日本汽車橫掃世界市場,意氣風發(fā),滿是少年應有的模樣。
歷史就是一場輪回,充滿了神奇的巧合。宏大敘事是時代的底色,避無可避。時代的一粒灰,落到一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但也可能剛好填平一道溝壑,天塹變通途。
日本汽車的崛起,大背景始于1973年的第一次石油危機,這其中既有日本汽車臥薪嘗膽,苦練內功打下的基礎,更是大時代的饋贈。只是隨著時光一點點的流逝,這段歷史逐漸變得模糊,到了今天甚至有些面目全非。
現(xiàn)在就讓我們撥開迷霧,從歷史中去發(fā)掘未來。
01、至關重要的能源
歷史,入眼都是一堆堆的灰燼,我們記得住每一個歷史大事件,但終究無法還原當年那燃燒的模樣。我們只能借著余溫,去想象那些曾經的星河燦爛。
我們都知道,上個世紀50-70年代的二十年,是美國中產階級的黃金年代。有人將那段時間美國工人的優(yōu)越生活歸功于蘇聯(lián)的制度競爭,比如劉正在《蘇聯(lián)解體,美國工人的幸福隨之終結》一文中,就這么寫道:
這個邏輯了解釋分蛋糕的問題,但并沒有解決蛋糕總量的問題。問題就是整個70年代聯(lián)一直都在,1981年的軍演更是標志著蘇聯(lián)的實力的巔峰,可是整個70年代,美國工人眼看著生活就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實際上,美國工人的黃金時代,從根本上要歸結于人為壓低的能源價格,尤其是石油。
人類生產力和財富的本質,最后都要歸結到能源。為什么那二十年,世界石油價格低呢?因為石油以美元計價,而美元通過布雷頓森林體系與黃金進行了綁定。
“我不在乎大國崛起,我只在乎小民尊嚴”,“要褲子不要核子”,想法都比較的清澈單純。事實上,美國中產幸福生活的基礎恰恰是其美國的強大的國力,核心是布雷頓森林體系。
1944年7月,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建立了布雷頓森林體系,本質上是以美元和黃金為基礎的金匯兌本位制。這個體系的主要內容就是美元與黃金掛鉤,其他國家貨幣與美元掛鉤。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初始設定是黃金與美元的價格固定為35美元一盎司,換算下來,每一美元的含金量為0.888671克黃金。
在這個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美元附著在黃金上,狐假虎威,其購買力遠超自身的內在價值。石油以美元計價,也就是用黃金計價,而黃金的價值長期看是穩(wěn)定的,這就人為壓低了原油的價格。
我們看金油比這個指標。金油比,就是倫敦金現(xiàn)與WTI原油結算價的比值,本質上就是原油用作為一般等價物的黃金來計價所得出的結果。因為是黃金與原油直接掛鉤,所以排除了中間的計價貨幣,尤其是美元幣值的干擾。
在2015年之前,金油比一般穩(wěn)定在20以下。事實上,布雷頓森林體系從1944年開始,一直持續(xù)到1971年8月15日壽終正寢,在這中間二十多年的大部分時間里,金油比的比值都在18-20之間,非常的穩(wěn)定。
那么問題就是,美國是怎么說服其他國家,接受了這么一個明顯偏向美國的貨幣體系呢?因為兩次世界大戰(zhàn)已經把這個世界打爛了,美國作為唯一一個戰(zhàn)火沒有燒到本土的工業(yè)大國,是這個世界近乎唯一的光。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崩潰,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因為黃金開采成本高昂,總量非常穩(wěn)定,而紙幣印起來卻幾乎沒有任何成本,兩者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分道揚鑣。
根據(jù)世界黃金協(xié)會的數(shù)據(jù),1948年全世界黃金儲備共3.02萬噸,其中美國就有2.17萬噸,占比超過70%。但隨后儲備就開始不斷流失,尤其是1957年之后,美國的黃金儲備急轉直下,到1968年,美國的黃金儲備近乎腰斬,落到了1萬噸以下,占比也從70%到了不到25%。1971年,面對不斷流失的黃金儲備,尼克松選擇躺平,不再承擔黃金的兌換義務,布雷頓森林體系也就正式走向了末路。
黃金是地球上中央銀行的敵人。黃金的特性,讓任何敢于與黃金掛鉤的貨幣都走向同一個結局,那就是德不配位,災殃必現(xiàn)。
布雷頓森林體系讓美國二十多年黃金的超級購買力,也把美國的油價壓到了一個長期不合理的低價水平,換來了那二十幾年美國工人的黃金年代。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布雷頓森林體系之后,脫離黃金的美元購買力直線下降,1970年原油價格還是每桶1.8美元,1971年底牛刀小試就漲到了2.24美元,漲幅接近25%。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機期間,OPEC在德黑蘭開會討論油價問題,決定把油價從每桶2.12美元提高到11.65美元,隨后以美元計價的石油價格就如脫韁的野馬,再也回不到了從前。
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機的背景是第四次中東戰(zhàn)爭,你當然會問,中東是產油大戶,既然前面還有三次中東戰(zhàn)爭,那為什么油價沒怎么波動呢?原因自然是布雷頓森林體系美元跟黃金掛鉤,相當于石油以黃金計價,油價當然穩(wěn)定?,F(xiàn)在美元從美金變成紙幣了,那價值自然不是同日而語了。
脫離了黃金這個錨之后,資源國必然要跟消費國保持合理的定價體系,利益重新分配也就再所難免。
1968年時,沙特人均GDP只有777美元,當年美國是4696美元,美國剛好是沙特的6倍,到了1979年,沙特的人均GDP超過1.2萬美元,當年就超過了美國。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美國的高通脹和經濟衰退,就是在為以前的過度消費買單。簡單說,以美國在世界經濟的地位,他配不上那么高的生活水準。美國八十年代開始的里根經濟學,主打減稅降費,原因無非就是美國作為最大的消費國,蛋糕被資源國切走一大塊之后入不敷出,只能改弦更張選擇做大蛋糕的政策了。公平和效率,你總得顧一頭。
美元后來選擇綁定了石油,形成了現(xiàn)在石油美元機制。應該說,石油是一個并不次于黃金的選擇。作為工業(yè)的血液,石油是任何國家都逃不開的基礎工業(yè)品。
世界石油產量實際變化不大,1971年,實際石油日均產量是5億桶左右,到今天也不過是9億桶左右。這么多年還沒有翻倍,真的是已經非??酥屏恕?/p>
而綁定了石油的美元,則是另外一幅場景。
作為全球事實意義的中央銀行,美國的M2不斷地增加,1971年底,美國M2總額剛超過7000億美元,到2021年,這個數(shù)字已經突破20萬億。
如果現(xiàn)有的石油美元體系延續(xù)下去,石油的價格,會逐年上升,因為石油的開采,每年漲幅不大,但是美元印的可是越來越多了。
02、日系車的崛起
日系車的崛起,跟高油價是一體兩面。
1930年代,美國加油站汽油價格在20美分一加侖左右,這個價格一直維持到60年代末,70年代早期,石油價格上漲之后,美國的汽油價格跳升到40美分一加侖左右。
油價的上漲,帶來不僅僅是汽油價格上調,還有通貨膨脹,成本上升,工廠消減產量,工人失業(yè),經濟衰退。
1973年的第一次石油危機,是美國消費的分水嶺。
美國汽車用燃油價格從1973年5月的38.5美分每加侖漲到了1974年6月的55.1美分每加侖,關鍵的是,漲價就罷了,還加不到油,據(jù)美國汽車工業(yè)協(xié)會的數(shù)據(jù),當時有20%的加油站整整一周沒有燃油供應,為了節(jié)約燃油,很多學校和企業(yè)不得不停業(yè)。
油價高,日子不好過了,人窮志短,馬瘦毛長。美國消費者也只能做出同樣的選擇,消費降級,口紅經濟。
在高油價之前,美國消費者喜歡的車是上面這樣的。龐蒂亞克GTO,最經典的Musclecar(肌肉車),擁有一臺V8發(fā)動機,排量6.4L,325馬力,妥妥的西裝暴徒。
高油價之后,日系車在美國攻城略地的排頭兵是上面這位,豐田第三代卡羅拉。前置后驅,1.4L發(fā)動機。這兩輛車的差距,瞎子都感覺的出來。一個是生活,另一個只是活著。
人都是一樣的,兜里沒錢之后,生活返璞歸真,買車也開始回歸交通工具的本質,美國人對日系車的接受程度不斷提高。
卡羅拉在美國的熱銷推動了豐田在美國市占率的提升,1965年豐田在美國的市占率只有0.1%,到了1980年市占率就躍升到6.2%。
那美系三強,通用福特克萊斯勒,這段時間就坐以待斃么?
那倒也不是,美系三強也在開發(fā)小排量經濟型汽車,但需要時間,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美國汽車廠商認為油價上漲是暫時的,油價總有一天會回到原來每加侖40美分左右的價格,畢竟過去四五十年,美國的油價就從來沒有超過50美分。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消彼長,1979年對日系車還有美系車來說都是一個轉折點。這一年爆發(fā)了第二次石油危機,美國汽油價格繼續(xù)飆升,汽車銷量下滑,當年美國汽車產量降到不到1200萬輛,但是日系車共在美國銷售了240萬輛汽車,市場份額超過了20%。
重壓之下,美系三強交出了近乎歷史最差答卷,通用當年虧損7億美元,福特虧15億美元,克萊斯勒最慘,虧損17億美元,資不抵債眼看就要破產了。
日系車迎來了美國整車廠以及失業(yè)的汽車工人的抵制,也是在這一段時間,美國掀起了牽涉范圍甚廣的打砸日本車,甚至抵制日貨的浪潮。
平心而論,日系車在美國的遭遇,純屬池魚之殃。美國消費者也不是不想不支持美系車,問題是他的錢包配不上啊。
日系車的崛起是生態(tài)位的勝利,這個生態(tài)位決定了,日系車不是想要推翻整個燃油車體系,他只是一個補充。日系車走的是經濟適用型的路線,這個定位本來就是美系車所不擅長甚至是放棄的。事實就是,日系車頂峰的時候,也沒有在技術上碾壓其他車系,此外,日系車高端品牌的塑造一直不算成功。
以變速箱為例,從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AT變速箱的專利基本都在美國的博格華納手中,以致于美國AT變速箱的滲透率都到80%了,日本還只有10%。
至于品牌塑造,石油危機之后,日系車也走上了高端化的道路。1986的謳歌、1989年的雷克薩斯和英菲尼迪,都創(chuàng)立于這個時間段。但直到今天,走得最遠的雷克薩斯哪怕在日系車有溢價的中國,品牌力也不如BBA。市場普遍的印象就是,雷克薩斯,一直做的都是“精致的平庸”,像極了那些被社會磨平了棱角的中年社畜。
日系車增長的速度也相對溫和,并不暴烈,產品開發(fā)按部就班,節(jié)奏跟美系車也沒有特別大的差別。
以豐田為例,1975年豐田共銷售汽車234萬輛,其中出口90萬輛,一直到30年后的2007年,豐田的汽車銷量才第一次超過800萬輛。
因為出口量大增而受到美國政府的調查,日本政府以及車企也非常配合,主動減少對美國出口,并逐漸轉向在美國當?shù)厣a,以減少在美國銷售的阻力。
1984年,豐田汽車還只有4%的汽車海外生產,到了2007年,海外生產汽車的總量就已經超過了本土,豐田也真正走出日本,成為全球車企。
有意思的是美系三強在這段時間的歷史,他們當時面臨的問題和窘境,現(xiàn)在的日系車在面對新能源沖擊時一樣都沒拉下,真的是歷史的輪回,太陽底下無新事。
看不見、看不起,看不懂,跟不上,這是一般人面對新事物時的應對方式,美國汽車制造商也一樣。
進入80年代之后,美國油價雖然略有回調,但再也沒回到以前每加侖40美分以下的水平。形勢比人強,美系車不得不轉型去研發(fā)低油耗的經濟適用型乘用車。
打不過自然就要加入,美系車開始試著跟日系車學習研發(fā)經濟適用型乘用車的技術和方法,采取的手段跟我們早期的汽車產業(yè)政策一模一樣,那就是“以市場換技術”。
美系三強紛紛跟日系汽車制造商合作,在美國設立整車廠。通用跟豐田聯(lián)合經營了位于加利福尼亞州的NUMMI裝配廠,與鈴木聯(lián)合經營了加拿大安大略的CAMI裝配廠,還與本田公司簽訂了發(fā)動機的供銷協(xié)議;福特與馬自達合資運營了密歇根州佛拉特羅克的AutoAlliance工廠;克萊斯勒與三菱聯(lián)合建設經營了位于伊利諾州諾默爾的“Diamond Star”汽車工廠。
對于美系三強,日本汽車行業(yè)在技術方面大門敞開,毫無保留。結果是,大力出奇跡的美式風格,跟省錢就是賺錢的日式管理,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自家人的吐槽最為致命,邁阿密大學經濟學教授詹姆斯·W·布羅克在那本著名的教科書——《美國產業(yè)結構》中寫道:
“在報道對于1989年東京汽車展的印象時,汽車新聞的發(fā)行人驚嘆道‘日本制造商陳列的展示車、概念車以及新產品要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它們不斷地在創(chuàng)新,并且它們的產品幾乎沒有瑕疵?!?/p>
“關于發(fā)動機技術,另一名分析師表示美國和日本之間的差距就好像‘石器時代和當今社會’?!?/p>
“通用的主席Roger Smith為其新發(fā)動機緩慢的研發(fā)速度而感到遺憾,他指出通用長達60個月的發(fā)動機研發(fā)周期‘要比我們贏得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勝利的時間還長’。”
產業(yè)轉型比想象中的要困難的多,不僅僅是“百萬漕工衣食所系”,還有路徑依賴。順人性的轉型容易,逆人性的難,何況還是逆這么多人的人性。既得利益集團背后,也是一個個的家庭,也都是血肉之軀。一句簡單的“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時代的腳步永不停歇?!?,聽起來不免有些輕佻。
前路漫漫雨紛紛,誰在癡癡等。這句歌詞聽起來有種凄美的意境,但如果路上走的就是你呢?
強如美利堅長子的通用汽車最后解決這個問題,還是靠的“鈔能力”。2002年通用汽車收購韓國大宇,才算是真正擁有了低成本小型車的制造能力。
可以說,大宇撐起了通用在中國的半邊天。大宇的小型車Matiz,在國內叫雪佛蘭樂馳,大宇Lacetti引進中國成為科魯茲,同樣的情況還出現(xiàn)在別克凱越,雪佛蘭景程這兩款車身上。這幾款車型都是當年通用在中國的主打車型,他們下線的時候無一例外都會被詬病是韓國車,但是通用真的盡力了。
美國的產業(yè)政策,一向非常的靈活,從來都是因地制宜,從本國利益出發(fā),絕不教條。
19世紀60年代,產業(yè)以種植園為主的南方主張自由貿易,工業(yè)發(fā)達的北方堅持貿易保護,南北戰(zhàn)爭之后雙方就統(tǒng)一了思想。
日系車在美國攻城略地,美國政策從一開始的排斥,到中間的“市場換技術”,再到最后的“所在即所有”,保住產業(yè)和就業(yè),可以說有一套完整成熟的應對策略。這是獨立自主的大國才有的策略。
大國發(fā)展看內因,小國發(fā)展看外因。
市場比較擔心美國將來會排斥中國汽車出口。短期看來這是個問題,中長期看關起門來自己玩只會固步自封,何況美國的傳統(tǒng)燃油車制造商通用、福特也不會允許特斯拉一家獨大,當年日系車的那一套流程,無非中國自主品牌重新走一遍就是了。
03、中國汽車出口的未來
彎道超車,是我們提到中國新能源汽車行業(yè)的時候,經常用到的詞。實際上,沒有彎道超車,只有換道超車。
中國為什么玩不轉燃油車市場,為什么一開始就有人就提出“發(fā)展自主品牌,要耐住寂寞20年”?按理說,自主品牌跟日系車一樣,走得都是經濟適用型的路子,中國還更有規(guī)模優(yōu)勢,同賽道競爭只要往前走就行了啊。
因為層層疊疊的專利壁壘,你邁不過去。這就好比早上你出門去上班,其中必然有一條最近的路,現(xiàn)在有人把這條路申請了專利,不讓過了。好,你換條路走,畢竟只要能到,稍晚點也可以。可如果有人把你試過的能走的路全都用專利封上了呢?
這就是燃油車的現(xiàn)狀。有時候你會好奇,為什么新能源時代了,豐田汽車一年100多億美元的研發(fā)費用,全球排名前列的專利總量,結果電車BZ4X一出,懂車的和不懂車的全都沉默了。
燃油車行業(yè)這么多年來沒什么大的進步,但大家研發(fā)費用還倍高的原因,就是為了申請專利把能填的坑填上。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大家都是這么干的。
彎道超車很難,換道超車才有戲。
新能源跟燃油車,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賽道。新能源替代燃油,根本原因就是性價比高。單純從交通工具屬性出發(fā),新能源更便宜。
就像布雷頓森林體系帶來的低油價讓美國工人階級進入黃金時代,便宜的新能源尤其是電力作為汽車的驅動力,也會提高整個社會的生活水準。
跟大家印象中不太一樣的是,最近幾年中國汽車出口的增加,并不全是因為新能源。
中國汽車出口要追溯到剛加入WTO之后的2002年,那一點點的星星之火,后面就成了星火燎原,2008年出口68萬輛,勢頭很猛。隨后因為金融危機,增速放緩,從2011年開始一直到2020年,中國汽車出口量每年都維持在100萬輛上下。
轉折點發(fā)生在2021年,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因為疫情的原因,高度全球化的歐美日韓汽車產業(yè)鏈,突然就斷了。典型的是汽車芯片,2021年2月,美國德克薩斯州寒流,德州儀器、恩智浦、三星和英飛凌的工廠紛紛停工,隨后是福島地震,瑞薩電子和信越化學停產,年中,臺灣大旱缺電,進入6、7月份,疫情失控強制居家辦公,臺積電這些代工巨頭三天兩頭的停產,眼看臺灣疫情緩解,8月份馬來西亞疫情又爆發(fā)了······
這個時候,全球疫情控制最好,擁有全產業(yè)鏈的中國,就成了全村的希望。2021年中國汽車出口增長86%直接從100萬輛跳到了200萬輛,2022年再上一個臺階到了300萬輛。
從乘聯(lián)會的數(shù)據(jù)看,新能源包括純電插混,和燃油不分上下,一起貢獻了2021、2022兩年的出口增量。如果刨掉特斯拉,中國汽車出口還是燃油車扛起了大梁。
中國第一大汽車出口制造商你絕對想不到,是上汽集團,這個因為國內新能源發(fā)展不及預期壓力山大,最近不得不發(fā)布“新能源汽車發(fā)展三年行動計劃”的傳統(tǒng)合資大廠。
上汽集團的出口,走的是曲線救國。上汽集團的出口,主力是原來英國羅孚汽車旗下的名爵。名爵在中國算是籍籍無名,但人家可是地道的英倫血統(tǒng),歷史悠久,其定位類似于今天的保時捷帕拉梅哈。英國羅孚汽車成立于1877年,是英國汽車工業(yè)最后的幸存者,旗下?lián)碛辛_孚、名爵、Mini和路虎四大品牌。
2005年,當時的中國南汽集團收購了名爵,2007年上汽收購南汽名爵又轉到了上汽旗下。到今天,名爵已經是純正的中國制造了,但是在歐洲,消費者普遍認為名爵是輛歐洲車,有著相當?shù)闹取?/p>
走同樣路線的還有吉利,吉利這些年一直在海外各種買買買,從收購沃爾沃,到控股寶騰、路特斯,再到參股阿斯頓·馬丁,還成為奔馳母公司戴姆勒集團的第一大股東,吉利的目標是成為全球化的車企。
東風集團的出口則是靠著法國合作伙伴的影響力,重點開發(fā)歐洲尤其是法國市場。
奇瑞汽車和長安汽車走的是一帶一路路線,針對主要的發(fā)展中國家,靠后天努力以及車的硬實力,打入當?shù)厥袌觥T诮衲甑纳虾\囌股?,奇瑞拉來了上千名海外經銷商代表參觀,著實秀了同行和國內媒體一臉。
中國汽車出口的目的地比較分散,畢竟主要的汽車消費國,都有著不小的眾所周知的門檻。2022年中國汽車出口的第一目的地是墨西哥、其次是沙特阿拉伯和智利。去年因為俄烏危機,中國對俄羅斯的出口量大增,但也不過13萬輛,僅僅排在第六位。
過去兩年,中國汽車出口的飆升既有疫情的原因,也有中國燃油車和新能源實力提升的貢獻,但未來還是要看新能源,畢竟新能源作為汽車行業(yè)的發(fā)展方向已經是明牌了。
中國汽車出口的未來,則取決于中國自主品牌在新能源汽車行業(yè)中所處的生態(tài)位。
生態(tài)位就像兩軍交戰(zhàn),各自所處的山頭。當市場一片空白,沒有對手,山頭你先占了就是你的,后面再有新來的,就只能仰攻,事倍功半。
新能源汽車市場,現(xiàn)在就是一張白紙,細分市場很多,誰先進入就掌控了生態(tài)位,也就有了定價權。
中國自主品牌的第一步,從蔚來汽車開始。2017年12月,蔚來ES8上市,這是一款中大型的電動7座SUV,基準版定價44.8萬,這是中國自主品牌乘用車歷史上的最高定價。這款頂配的電動SUV,自上市以來的銷量并不高,最高的時候單月都不超過4000輛,常年維持在1000-2000輛的規(guī)模上。可這也是第一次,中國自主品牌的車,價位跟奔馳寶馬站在同一個臺階上。
繼蔚來之后,“蔚小理”中的其他兩家,也紛紛推出了相應的產品。特別是理想,在單價20-40萬這個臺階上站穩(wěn)了腳跟。
不同的生態(tài)位,對于整車廠的要求是不一樣的。
馬斯克的特斯拉的策略是由上及下,第一步生產小批量的高價車,以證明電動車的可行性;第二步,推出有性價比的中高價位車,以吸引更多顧客;第三步,最終生產大眾化的經濟型電動車產品。這個三步走前兩步已經完成,但最后的第三步卻并不容易。豪華品牌奔馳和寶馬一直以來都試著推出經濟型的產品,但總體看成效不大。豪華車和經濟型車,其運作思路和操盤方法,往往大相徑庭,很容易就水土不服。
同樣,經濟適用型車企向上走品牌升級路線,也是異乎尋常的艱難。新能源賽道上,中國自主品牌最核心的競爭力在于,基本上在每個生態(tài)位上,都有重量級選手。
在轎車市場上,最小的A00級,五菱的Mini EV近乎獨孤求敗,在A0到B級這個經濟適用型汽車的主戰(zhàn)場上,比亞迪是絕對的主力,在C級及以上的豪華車市場上,蔚來和理想也都占得了一席之地。
跟日系車當年只能用A級小車打市場相比,中國新能源汽車現(xiàn)在的生態(tài)位,比當年的日本汽車可是高多了。而且,受傷的不僅僅是日系車,中國市場流行的一句話就是,“電動汽車不要買雜牌,比如奔馳,寶馬,保時捷!”這種360度無死角的全方位生態(tài)位決定了,中國汽車出口的上限要遠遠高于日本汽車,現(xiàn)在的汽車出口,不過是個開始,可能連個前奏都不算。
在中國轎車市場,有幾款公認的標桿車型,那就是A0級的本田飛度、A級的豐田卡羅拉、B級的豐田凱美瑞和本田雅閣,SUV市場兩大標桿車型,則是本田CR-V和保值之王漢蘭達。在日系車進入中國的四十多年的時間里,這幾款車型一直都是自主品牌學習逆向的榜樣。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真正換道超車,將老師傅挑落馬下的,是比亞迪。戰(zhàn)報會騙人,戰(zhàn)線不會。比亞迪在經濟適用型汽車的每一個細分級別里,都擊敗了同級別的日系車。
A0級的比亞迪海鷗,自從上市之后不僅銷量遠超飛度,而且占據(jù)了這個細分市場近乎50%的市場份額;A級的比亞迪秦,口號“秦統(tǒng)天下”,月銷4萬輛,卡羅拉只有2萬輛;號稱比亞迪親兒子的漢,以C級的大小降維打擊B級的豐田凱美瑞和本田雅閣,月銷2萬輛;SUV市場有比亞迪宋,上市以來幾乎月月霸榜;比亞迪唐聯(lián)合理想,打破了漢蘭達的保值神話,讓漢蘭達從加價之王到現(xiàn)在終端優(yōu)惠上萬。
比亞迪的起點,就是從逆向豐田卡羅拉開始的,比亞迪的第一款暢銷車比亞迪F3,有著花冠的前臉,飛度的屁股。到了今天,豐田BZ3車,掛著牛頭標,卻有著一顆比亞迪的心,比亞迪旗下的弗迪為豐田提供磷酸鐵鋰刀片電池和電機。
問題就在于比亞迪品牌升級能否挑戰(zhàn)成功。1989年豐田的豪華品牌雷克薩斯第一款新車上市,經過了30多年,雷克薩斯離豪華車的標桿BBA,還是有一段距離。
好的方面是,新能源豪華車的生態(tài)位,目前還是空白。理想和蔚來雖然平均價位已經到了30萬以上,但顯然根基不穩(wěn),豪華車的品牌定位還未形成。理想因為增程式的設計,一直被認為只是產品經理的勝利,蔚來的換電模式,市場則擔心他可能堅持不到賽道的終點。至于BBA的電車,都逼得4S店打出了“奧迪也有純電新能源”的橫幅,姿態(tài)卑微的讓人心疼。
乾坤未定,新能源豪華車的市場,誰都有可能是黑馬。
比亞迪仰望U8,預售價109.8萬,就是比亞迪在高端品牌方向的嘗試。走的是一種沒有品牌溢價,純純的技術流,在高端品牌上玩高性價比的新玩法。就目前看,成功的概率很大,因為前方白茫茫一片,四顧無人沒有對手。
巴菲特的老搭檔查理·芒格曾經這么評價王傳福:“簡直就是愛迪生和韋爾奇的混合體,他可以像愛迪生那樣解決技術問題,同時又可以像韋爾奇那樣解決企業(yè)管理上的問題?!?/p>
一開始我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感覺就是普通的商業(yè)互吹,逢場作戲,純走腎不走心。但是最近再翻出來,細細咂摸,就愈發(fā)感覺其中的意味深長。
查理·芒格1924年1月1日生于美國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1931年10月18日,愛迪生逝世,3天后,美國為了紀念這位偉人,宣布全美同時熄燈一分鐘,這個悼念方式可算是空前絕后。查理·芒格當時已經滿7周歲,他應該體會到了愛迪生在當時美國絕無僅有的影響力。
至于杰克·韋爾奇,這位傳奇人物1981年任通用電氣總裁,2001年3月退休,在他的帶領下,全盛時期的通用電氣12個下屬事業(yè)部,有9個能入選當時的財富500強。在杰克·韋爾奇擔任總裁的這段時間里,通用電氣的市值從100億美元出頭,最高在2000年超過6000億美元。
這么對比,這個評價就有意思了。